……
大概是那張格外俊美好看的臉,黎傾的目光難免多停留了幾秒。
也幾乎是同時。
男人似有所覺,無意中朝這邊瞥了一眼。
只一眼。
男人的目光就停在了她身上。
眸色漆黑,靜寂,有種說不出的幽深。像是午夜平靜的深海海面。
但距離太遠,黎傾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也不過一秒。
周圍的人就爭先恐后的迎上去跟男人打招呼,擋住了他們之間的視線。
那些人熱情的語氣中透著恭敬和討好,“周總,沒想到您居然也來了……”
……
黎傾覺得男人面生,從沒見過,轉過頭后便隨口問了一句,“他是誰啊?”
話音落。
周圍寂靜了一瞬。
顧西月更是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看向她,震驚道,“你不認識周斯聿?”
黎傾莫名其妙,“我應該認識他?”
周斯聿。
她還真沒聽過這個名字。
“我們高中三年的年級第一,當年的高考狀元,如今中世集團的總裁。”
顧西月還沒開口,一旁的人就忍不住的朝黎傾科普,“我們那幾屆,事業最成功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肯定啊,之前我聽說中世集團總裁是我高中同學的時候,我還偷偷上網查過了,現在中世市值數萬億,都穩居榜首了。”
“當初想過他事業會很成功,但也沒想到會有這么高的成就……”
語氣里滿是羨慕和佩服。
“嘖嘖,要不怎么說風水輪流轉呢……”
角落里突然有人感嘆出聲,視線就那么不閃不避的落在黎傾臉上:
“想當初某些人多么風光無限,不可一世。這才短短幾年,就有人跌落神壇,有人站上巔峰。”
她視線的指向性太過明確,黎傾想忽略都不行。
淡淡瞥了她一眼。
黎傾依稀對她還有點印象,也是一位豪門千金。
有次上馬術課的時候,她的馬突然失控,差點沖撞到了黎傾。
原本只是個意外,黎傾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只不過。
第二天,這位千金的父親就帶著她,親自上門道歉。
被自己父親逼著彎腰鞠躬道歉的時候,她眼睛都紅了。一句接著一句的對不起,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中,盡數都是不甘心。
但在當時,沒人敢得罪黎家。
估計她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對黎傾不滿又不敢表現出來。偶爾遇到黎傾的時候,還得繞道走。
而此時。
她穿著當季最新款的名牌禮服,佩戴全套高奢珠寶。即便隔著精致的妝容,她臉上的那股倨傲輕蔑幾乎都掩飾不住。
但黎傾沒說話。
她只是拿起手里的香檳抿了一口。
許是見黎傾直接忽視了自己,女人面子上過不去。再加上之前黎氏集團破產的消息,北城人盡皆知。
現在女人自家公司發展蒸蒸日上,又跟同是豪門的家族聯姻。讓她在面對落魄的黎傾時,第一次有了底氣,說話的音量都不由得大了些,“就點某人呢。”
“還說不認識周斯聿,我看人家也未必還記得你。”
黎傾拿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
靜了靜。
黎傾抬眸看著她,微微一笑,語速放得很緩,但每個字都格外的清晰:
“這有什么奇怪的嗎?就像我雖然記不得你的名字了,但你彎腰鞠躬給我道歉的模樣,我還是有點印象的。”
尾音落。
女人臉上的神情驀地僵住。各種神色交織,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像是被人揭開了一生中最難堪的事情。
“黎傾——”
她一臉怒意的正準備站起來,但立即就被旁邊的人拉住了,都紛紛勸說安慰著她。
雖然她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她們說的每一個字,都還是飄到了黎傾的耳朵里。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別跟她計較。”
“就是,你現在過得可比她好多了,根本就不是一個階層的,犯不著跟她生氣,掉價。”
“……”
黎傾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又緊,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以前。
她是被眾人捧著恭維著的中心。他們看見她時,都得恭恭敬敬的。就連私下議論她都不敢,生怕有一言半字傳到她耳朵里。
除開她背后無人敢得罪的黎氏集團外。
黎氏夫婦女兒奴的名聲,人盡皆知。他們捧在心尖上的女兒,容不得別人說一個字的不好。
黎傾聽著她們一句又一句勸說安慰的話,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座大山。
過了幾秒。
黎傾放下酒杯,轉頭正準備跟顧西月說,“我出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此起彼伏的招呼聲打斷了。
“周總……”
所有人都陸續起了身。
就連顧西月看著她費了好大勁才請來的周斯聿,都起身熱情的打招呼。
整個場子就黎傾還坐在那里。
只不過下一秒,跟周斯聿一起過來的陸澤就開口活躍了氣氛,“都是老同學,不用這么見外。”
看見黎傾時,陸澤還驚了下,隨即笑著打招呼。
“黎大美人,好久不見啊。”
陸澤是三班的。不過他出手闊綽,還沒有大少爺脾氣,人緣很好,跟誰都能打成一片。
黎傾在嘉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時陸澤雖然夠不到她的圈子,但偶爾碰到,也還是能笑著打聲招呼。
黎傾還沒應聲,剛剛跟她起沖突的女人就陰陽怪氣的道,“陸少這么熱情,怕是有的人根本就不記得你是誰了。”
“有的是貴人多忘事,有的嘛……”
她視線落在黎傾身上,刻意拖長了語調,“也不知道是不是落魄之后,記性也跟著不好了。”
陸澤是人際交往的高手。
女人的話音剛落下,他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心里大概就有些明白了。
隨即笑著打圓場,“害,這都過了十年了,不記得叫什么也很正常。我剛剛看到有的人很面熟,都有點叫不上名來。”
“再說了,黎大美人那會兒不是忙著談戀愛就是逃課。她眼里就只有她那些男朋友,哪還能記得我們這些人……”
聽到陸澤轉換概念的幫黎傾說話,女人的臉色又難看了一些。
總有人不分緣由的護著黎傾。
她永遠都是對的。
以前是。
現在還是。
女人心里不甘心,但面上不顯分毫,只是順著陸澤的話說,“說的也是,剛剛她還說不認識周總呢。”
說到這。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荒誕有趣的事情,說出口的同時,更是沒忍住的笑了出來。
“這話說得,好像周總還能記得她一樣。”
顛倒黑白的陰陽怪氣,她說得自然而然。
“誰還能不記得我們校花啊,這么多年,我就沒見過比黎大美女還漂亮的了。”
陸澤一看氣氛不對,連忙插科打諢的岔開話題,“大家都這么多年沒見了,今天能聚在一起不容易。來來來,我們大家碰一杯。”
說著,陸澤就舉起了手里的香檳。
其他人自然跟著附和,紛紛舉起了酒杯。
大家都在談笑風生的活躍氣氛,好像剛剛女人說的話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黎傾指甲沒入掌心,那股更深的心煩意亂又涌了上來。
自從家里出事,她也不是沒受過別人的冷言冷語和嘲諷。一開始還會在意,后來也覺得無所謂了。
但在昔日的這些老同學面前——黎傾發現自己還是很難平靜下來。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啃噬她的心臟,逼得她每根神經都要煩躁起來。
他們見過她最明艷張揚的模樣。
如今,好像又成了她落魄的見證者。
黎傾討厭這種感覺。
靜了靜。
黎傾挺直背脊,無視廳內其樂融融的和諧氛圍,視線越過眾人,徑直落在了周斯聿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周斯聿。”
黎傾叫他的名字。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但可能隱隱還是有那么一兩分的底氣不足,清晰緩慢的字音中,反而透著一股生硬的高傲。
“你不認識我?”
尾音落。
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直至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著周斯聿的回答。亦或者說,是在等著看黎傾的笑話。
靜了幾秒。
周斯聿看著黎傾,從容淡然的開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