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崖跪在礁石上嘔血時,海面正泛起詭異的紫黑色。無垢劍體在皮下翻涌,將昨夜吞噬的妖丹反芻成毒漿。謝明璃用玉筆蘸著他的血畫符,補天石早已黯淡無光。
“忍一忍...“她撕開被劍氣割破的袖口包扎他手腕,“過了歸墟海眼就...“
話音未斷,九道鎖鏈破海而出。玄冥教的幽冥船浮出水面,船首站著陸青崖最不想見的人——上清宮戒律長老玉衡子,手中提著謝明璃師尊的頭顱。
“叛徒謝明璃!“玉衡子將頭顱擲向礁石,“你師父臨死前還在求我饒你!“
血浪濺在謝明璃臉上。陸青崖的劍比意識更快,太阿劍卻停在半空——玉衡子身后的鐵籠里,關著青蚨村幸存的婦孺,每人都被種下噬心蠱。
“選吧。“玉衡子捏碎傳訊玉簡,“殺我救蒼生,還是...“他指尖點在鐵籠機關,“當個懦夫?“
謝明璃的玉筆突然刺向自己心口。陸青崖的劍氣震碎筆鋒,卻見她的文膽早已布滿裂痕:“別碰我!蠱蟲會...“
海面炸起千丈巨浪。玄冥教主從歸墟漩渦踏出,手中的噬心蠱母蟲發出嬰兒啼哭。陸青崖的劍骨突然暴走,無垢劍體不受控制地吞噬在場所有人的靈氣。
第一個遭殃的是漁村孩童。七歲的小滿正在撿貝殼,突然被抽成干尸。接著是煮飯的漁婦,洗衣的老嫗...陸青崖瘋狂壓制劍氣,卻發現越反抗反噬越重。
“這才像樣。“玄冥教主大笑,“無垢劍體本該如此!“
謝明璃用最后靈力畫出禁咒,卻被陸青崖的劍氣絞碎。她的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文膽碎片從嘴角溢出:“殺了我...快...“
太阿劍貫穿她胸膛的剎那,陸青崖聽見劍骨碎裂的聲音。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清醒——他親手殺了唯一能壓制無垢劍體的人。
玉衡子趁機啟動機關。鐵籠中的村民化作血霧,滋養著噬心蠱母蟲。玄冥教主將母蟲拍進陸青崖天靈蓋:“這才是真正的兵解!“
陸青崖在血海中沉浮。噬心蠱正在啃食他的記憶:初見時謝明璃眉心的朱砂,月下共飲時她睫毛上的酒滴,逃亡路上她哼唱的江南小調...
“不要...“他嘶吼著抓向虛空,指尖卻穿過她逐漸透明的魂魄。蠱蟲啃到青蚨村記憶時,突然被劍氣震碎——齊遇春留在劍骨最深處的禁制蘇醒了。
“癡兒。“師尊的虛影在識海嘆息,“劍修最痛的不是死別...“
畫面突轉。陸青崖看見十二歲那年,齊遇春逼他親手斬殺被妖族附體的母親。原來所謂的“天生劍體“,是要用至親之血澆灌!
“啊!!!“現實中的陸青崖雙目泣血,劍氣將幽冥船切成碎片。玉衡子被釘在桅桿上時還在狂笑:“你比我更像魔!“
三日后,陸青崖在荒島醒來。無垢劍體自發修補著殘軀,心口卻空了一塊——那里本該跳動著謝明璃種下的補天符。
他機械地雕刻著桃木簪,每刀都精準復刻記憶中的紋路。當第九十九支簪子完成時,海面飄來具浮尸。是謝明璃,心口插著他那柄太阿劍。
“我找到解藥了...“她袖中滑出半卷《補天錄》,字跡被血浸透,“噬心蠱的母蟲在...“
陸青崖抱緊冰冷的尸體,劍氣在荒島犁出百里劍痕。無垢劍體開始逆向運轉,將方圓百里的生機盡數吞噬。枯萎的桃樹下,他咬破指尖在她眉心補全朱砂:“等我殺盡該殺之人...“
第一個遭殃的是凌霄殿分壇。陸青崖的白發垂至腳踝,所過之處雷修盡成干尸。他用三百修士的精血重鑄太阿劍,劍身卻不再映出人影。
“魔頭!“凌霄殿主親率三十六雷將布陣,“今日替天行道!“
回答他的是改良過的兵解劍意。陸青崖將噬心蠱煉入劍氣,中招者即刻倒戈。當凌霄殿主被自己的本命雷符炸碎元嬰時,終于明白何為“無垢“——此子已把劍體煉成可吞噬萬物的魔胎!
玄冥教主在歸墟海眼恭候多時。十萬妖魂凝成的祭壇上,噬心蠱母蟲正在啃食謝明璃的殘魂。
“這才是完美的容器。“他張開雙臂,“來吧,讓歸墟...“
劍光比聲音更快。陸青崖的太阿劍貫穿母蟲,卻也將謝明璃的殘魂攪碎。玄冥教主趁機將歸墟之力注入他體內:“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水面倒映出怪物:半邊身體是森森劍骨,半邊爬滿噬心蠱。陸青崖的狂笑震塌海眼:“那便讓這人間...與我陪葬!“
當李青蓮趕到時,只看到漂浮的歸墟殘骸。陸青崖的白發纏著半截桃木簪,正在海底雕刻謝明璃的冰棺。每道劍氣都在消耗壽元,他卻渾不在意。
“值得嗎?“詩劍仙的虛影問。
冰棺中的女子突然睜眼,眸中閃過噬心蠱的紅光。陸青崖溫柔撫摸她臉龐:“很快...所有人都會來陪你...“
海面落日如血,照著他心口蠕動的蠱蟲。那蟲身隱約顯出謝明璃的臉,正朝著李青蓮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