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光掃描儀嗡嗡作響,程驚鴻隔著鉛玻璃凝視操作臺。五具戲服骷髏在藍光下泛著磷火,腕骨處均套著刻滿算籌符號的銀鐲——正是霓裳戲琴師計算工尺譜的算器。
“第四根肋骨有切割痕跡?!瓣懢畔稣{整著顯微鏡,“斷口處嵌著0.3毫米的金絲,和柏林博物館那具元代傀儡戲偶的控線手法...“他突然噤聲,鑷子尖挑起片藍紫色物質,“這是龍膽紫,1930年代用于預防鼠疫的消毒劑?!?
程驚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昨夜在廢墟撿到的民國藥瓶,標簽上印著德文商標。當陸九霄將金絲放在紫外線下時,那些細線竟組成樂譜符號,投影在墻壁上宛如懸尸的繩結。
“程小姐聽過《骨戲》嗎?“陸九霄突然用戲腔念白,“活人牽線,死人唱戲...“他手腕輕抖,金絲驟然繃直,骷髏頭咔嗒轉向東南方——正是白家古董鋪的位置。
暴雨敲打著防彈玻璃。程驚鴻將鎏金蝦須鐲按在檢測儀上,機械臂突然失控,激光束在鐲面燒出串摩斯密碼:...-..---...-.-.-----..-
“這不可能...“她倒退兩步撞翻試劑架。二十年前師父臨終時,曾在病房墻上敲過同樣的密碼,那時她以為只是鎮痛劑引發的譫妄。
陸九霄已經破譯出電碼內容:“I LOVE YOU?“他的嗤笑被警報聲打斷。恒溫柜里的骷髏突然集體顫動,京劇武場的急急風鑼鼓點從通風管道涌出,戲服蟒袍上的潮州金線蛇般游走,在地面拼出臨淵城地圖。
“是驚鴻閣原址坐標!」程驚鴻抓起激光筆標出交叉點,“等等...這個位置在民國時期是...“她快速翻找歷史地圖的手突然僵住——霍連城建造的水下戲臺正壓著風水學中的“龍牙穴“。
1936年·臨淵城南巷
沈蝶衣的尸身在第七日浮出鏡湖?;暨B城握著翡翠鼻煙壺的手青筋暴起,煙壺內壁用琺瑯彩繪著未竣工的水下戲臺結構圖。
“大帥,按您吩咐在湖底打了九十九根柏木樁。“工頭諂笑著展開圖紙,“等引了活水進來,保管沈老板在天之靈...“他的喉嚨突然被精鋼折扇刺穿。
霍連城踩過噴濺的血跡:“戲臺尺寸再加三丈六,要容得下全本《牡丹亭》的機關布景?!八峦銎薜恼渲轫楁溔舆M樁基坑,月光照得珍珠泛起尸斑似的青灰。
更夫打更聲傳來時,工匠們正將特制防水油彩刷在梁柱上。沒人注意到暗處有個穿學生裝的少女,她懷里的萊卡相機準確拍下了戲臺底部的青銅齒輪組——與七十年后陸九霄修復的零件如出一轍。
現代·臨淵城水務局
程驚鴻潛入檔案庫時,防水服里襯已被冷汗浸透。1936年的市政工程圖顯示,霍連城為引水淹街竟炸毀防洪堤,但奇怪的是所有圖紙在“水下戲臺“部分都貼著德文標簽。
“Aktion T4...“她念出模糊的鋼印,手機搜索欄跳出納粹安樂死計劃資料。忽然,身后傳來齒輪轉動聲,成排檔案柜像多米諾骨牌次第倒下。
程驚鴻閃身躲進消防柜的剎那,瞥見推倒柜子的是臺木制機關人——民國戲班用來表演《鐘馗嫁妹》的自動傀儡??苁种械娜刹驷斎雺γ妫婕馓糁鴱埛狐S的戲票:1935年10月16日亥時三刻,驚鴻閣甲等座。
這正是她昨夜在文物局發現的戲票日期。當她想扯下戲票時,傀儡眼窩突然射出銀針,擦著她耳際釘入身后的《水利志》。被刺穿的頁面記載著:“鏡湖改建期間撈出七具無名尸,皆著前清戲服,手持算籌...“
地下水庫傳來重物落水聲。程驚鴻沖到圍欄邊,只見陸九霄正在二十米下的水面掙扎,他手中攥著半幅褪色水袖,周圍浮著大團墨色發絲。更恐怖的是,那些發絲正順著水流組成工尺譜符號。
“抓住!」她拋下消防繩時,瞥見陸九霄后頸有塊蝶形胎記——和沈蝶衣耳后那顆朱砂痣位置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