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冥幣塞進包里,三個人沿著樓梯一路向下,直奔王神婆所在的負一樓。
不知道是不是清晨魚蛋場已經開工了的緣故,整個大樓里的腥臭味道更重了。
許多樓里的住戶已經醒了,有的人家拎著一些洗菜做飯的生活用水毫無顧忌地潑到走廊里,讓樓道濕漉漉地帶著一股子餿味。
樓道里,有人穿著大褲衩子,蹲在走廊公共水池子旁用力刷牙,也有人穿著睡衣拖鞋起來生火炒剩飯。
這些混亂的氣味混合在一起,配合著街坊鄰居間吵鬧的喝罵聲,打招呼聲讓陰樓內部顯得煙火氣十足。
“靠北,你臟水不看人的嗎?這么臭的水,要不是我躲得快,今天有你好看。”
劃的一聲,三個人在穿過這棟樓去往另一棟樓的走廊時,差點被一個穿著睡衣叼著煙卷的燙頭大媽潑到。
如果不是徐行手疾眼快,拉住了陳晚和陳家勁,這一盆從屋子里潑出來,帶著菜葉子的淘米水,就要潑他們一身。
那大媽聽到陳家勁的罵聲,本來想要還嘴,結果腦袋抻出來剛要開口大罵,突然就看到了臉色蒼白,眼瞼下有黑色血管浮現的陳晚。
她砰地一聲把鐵網門關上,隔著門就聽到屋子里的女人念叨:
“無意撞到,厄運走開,城隍老爺庇佑城隍老爺庇佑……”
陳家勁明顯聽到了對方的話,更加不滿,于是掙脫了徐行抓著的手,到了對方門前拍了兩把說道:
“喂!死肥婆,講什么呢?”
他這一行為,讓周圍一些稀稀拉拉出來的住戶都看向三人這里。
下一秒,所有人都起身,一言不發全都朝著自己家走去。
“欸!這系干什么?欸!我們不是壞人撒。都走干嘛?”
陳家勁愕然地看著這一幕,徐行也是直皺眉頭。
不過,他反應還是比較快,此時水池旁背對著三人的那個頭上打著不少肥皂泡,閉著眼睛刷牙的男人剛扭頭跟著眾人要走,就被徐行一把摁在了肩膀。
“小哥,你們這是怎么了?”
那小哥嘴里全是牙膏沫,在被徐行摁住后,還故意朝著他身后的陳晚瞥了一眼,然后下意識擦了一下眼睛。
“哎呀!快松開我,我肥皂沫進眼睛了。”
徐行只是剛一松手,他立刻撒腿就跑,結果因為地面濕滑,人穿著拖鞋,腦袋上還頂著一團肥皂沫,腳底一不留神,直接摔在了地上。
這下,肥皂沫真的進了眼睛,疼的他一只手捂著屁股,一只手捂著眼睛,哎呦哎呦叫個不停。
徐行見狀,突然想起來厲震豪和鬼爺的點撥。
他從懷里抽出一小疊黃表紙印的冥幣遞了過去,對方頓時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瞥了一眼那一疊冥幣,立刻不叫了。
用力地把臟手在大褲衩上蹭了蹭,對方喜笑顏開地接過了冥幣,徐行捏著冥幣卻沒有松手,對方這才連忙說道:
“欸!你少來這套,不給就不給,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行沒說話,又從懷里摸出來了一小疊摞在了一起。
那刷牙的年輕人一轱轆爬了起來,客氣道:
“想知道什么?”
陳家勁見到對方變臉這么快,于是說道:
“你們為什么看到我們仨,就跑呢?我們會吃人啊?”
“現在是不會,可一會兒就說不準了。”那男人盯著陳晚,搖著腦袋說道。
陳家勁惱怒說道:
“小子,你是不是咒我妹妹啊?”
那男人又用力抽了一下徐行手里捏著的冥幣,發現抽不動,這才又解釋一句道:
“她這種人,我們見得多了,這叫活鬼,變異之后白天就可以傷人,很兇的。”
陳家勁聞言還要爭辯幾句,徐行卻是沒讓他說話,而是開口問道:
“她這種情況,這里很常見嗎?”
“活鬼病嘛?誰不認識?整個旺角包括九龍,得了這種病哪個不是來我們城隍大廈處理?”
男人說的理所當然,為了那疊冥幣,他繼續說道:
“活鬼病據說是從租界那邊傳播過來的,一旦得上就會變得蒼白,畏光,這個病發作以后就會變成厲鬼很邪的。”
“你們別擔心,既然到了我們城隍樓,上有城隍爺庇佑,下有王仙姑坐鎮。”
“不過你們也要盡快在這里買房啦,得了這個病,就沒辦法離開這里了,一旦離開,要不了多久就又會發作的!”
徐行皺著眉頭問道:
“在這里就沒事了?”
“那是當然了!!!我們大廈陰氣很旺盛的嘛!不然那些有錢人,怎么會選擇把骨灰安置在我們大樓中來呢?”
“你看我們這個大廈,背山面水,是典型的藏風聚氣樓,大廈本身遠離醫院、監獄、垃圾場等煞氣重”之地,避免沖犯亡魂;而且還靠近城隍廟。”
說完這些,他再次用力一拽,奪過了徐行手里的冥幣,然后說道:
“總之,你們要是不想那位靚女有事,就趕緊去找王仙姑吧。”
“遲了,你們有得后悔。”
說完,他也顧不上再去洗頭,直接進了自己的屋子,砰地一聲同樣關了房門。
三個人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沿著昨天來時的路,到了地下的負一層。
此時,那個掛有‘慈航仙姑’匾額的屋子鐵門已經拉開。
門外的香爐里,已經插了數根香燭,檀香的味道四處逸散開來,離著老遠就能讓人聞到。
見到這種場景,陳晚忍不住拉住了徐行的胳膊,她對徐行和陳家勁說道:
“我好怕哦,要不……我們先不看了。”
陳家勁拍了拍陳晚抓著他胳膊的手,寬慰說道:
“阿妹莫怕,你大哥和你九哥,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走,進去吧。”
掀開布幔,三個人進到了王神婆的店里。
紅色的氛圍燈下,周圍到處都陳設著畫圈,還有繡好的錦旗,一些山羊頭骨,骨質風鈴等擺設隨處可見。
再往里面看去,一些架子上,擺放著水晶石,關有巨大蜘蛛的養殖缸,還有一些各種顏色的蛇類。
這屋子居然不是一個直筒形狀的布局,反而是曲曲折折的蜿蜒類型,而且天花板上,也掛著一些用朱砂寫畫的符箓。
如同簾子紗帳一樣,不規則的耷拉下來。
門口,收音機里傳來錄制好的唱經聲,屋子里不見人影,讓人內心發毛。
徐行試探著走了進去,沒等三人出聲,屋子里就傳來了女人高跟鞋的噠噠聲。
徐行掀開了符箓般的紗帳,拐了一下后,就看到了一個水蛇腰大波浪的少女,一屁股坐在了神龕下的一張桌子旁。
她身上穿著亮片旗袍,腳上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屁股剛坐下,就熟稔開口:
“仙姑,今日紅玫瑰包廂那個穿獵裝的鬼佬,摸我時塞了張五百蚊。”
這姑娘一邊說著,一邊把鑲水鉆的手包往鐵皮案板上一拍,震得銅錢卦簽嘩啦啦響。
三個人這下,同時聽到了嘩啦啦的洗牌聲。
只見神龕的正下方,坐著一個把稀碎卷發扎起老高的神婆,手里正洗著一疊撲克牌,眼見是要給這舞女,用紙牌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