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三人還是第一次見到，給死人燒紙，燒不起哭成這幅樣子的，一時間也覺得奇怪。

一旁一個大媽提溜一個竹筐，搖頭說道：

“既然求到人家城隍老爺那里，當然要如數還愿，神明債……可是欠不得的。”

徐行湊到身穿亮面棉襖，雙手套著套袖的大媽身邊，詢問說道：

“大媽，和神明祈求，難道必須要還愿？”

周圍的人聞言，全都一副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向徐行，那大媽更是說道：

“小伙子，那當然啦！”

“你有愿望，請求神明幫忙，怎么可以不還愿呢？”

“這就好比你借了地主老爺的地耕種，難道豐收的時候，不用交糧？”

“哪有這樣的好事嘛。”

陳家勁聽著大媽的話，不由得也覺得很有道理。

他看向徐行說道：

“九仔啊，人家說的有道理的嘛。”

“人家給你辦事，你當然要出錢嘛。”

“我們混社團的，都知道規矩最大，城隍老爺辦事，當然也要收一點冥幣的嘛。”

陳晚已經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如果說，只是燒些紙幣，那么眼前的老伯不應該哭成這幅樣子。

她看向店小二問道：

“小二，紙幣這種東西，難道要很多錢？”

小二乜了一眼陳晚三人，見陳家勁和徐行的穿著打扮，看上去不是好惹的，于是不情愿回答說：

“誰知道……這位小姐，這老漢自己說的，他兒子給他托夢說四十九天之內呢，必須要一天一座金銀山。”

“這不是城隍老爺規定的，也不是我們店里規定的。”

聽到小二的話，一旁一個身穿羊毛衫的中年眼鏡男人皺著眉頭說道：

“老大爺，你那兒子不對吧？我向城隍爺借的是陽壽，一天也才500萬冥幣。”

“你那兒子，怎么要這么多？”

那老大爺聽到眾人議論，他哭喊著說道：

“都怪我那兒，人家女娃家里，在地下有權勢，今晚我要是燒不起，他們就要把我那兒變成陰畜宰殺吃肉啦！！”

聽著老漢真的沒否認自己兒子做過的惡行，眾人臉上的同情模樣減退了不少。

子虛烏有的事情，大家只覺得這老頭失去兒子，已經瘋了。

陳家勁不忍說道：

“這位老丈，一座金山而已嘛，需要多少港幣嘛。”

“3000港幣一座山！”

老頭哭的此時已經上不來氣了，一旁那個聲稱從城隍爺那里買來陽壽的男人，回答了陳家勁的問題。

這個數字一出，頓時眾人嚇了一跳。

要知道，七十年代一個普通家庭一個月的總收入，差不多也只有700港幣左右。

而普通食品的價格，比如牛肉，約11港幣每公斤，雪糕0.3港幣就能買到一根。

就算是看電影這種高消費，最多也才要5.5港幣！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祭奠用的金山大一些，最多也花不過70港幣！

陳家勁夸張叫道：

“哇靠，3000港幣！怎么不去搶啊？！”

“燒的難道是真正的金子嗎？”

聽到陳家勁的話，店小二不愿意了。

他乜了幾個人一眼，不滿說道：

“冥幣，那也是有真有假的，你這個客人說的還真對了，我們店里的金山，就是用了金箔，銀山也同樣用了銀箔。”

“您要是覺得貴，當然可以不買，去別人家，隨便去哪里。”

“當然，我們也提議了讓這老漢當些別的，他不同意罷了。”

陳家勁看著店小二倨傲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當什么？”

“陽壽啊！八字啊！我們這里是當鋪，什么都收的！”

陳家勁不由得樂了。

“收這么虛無縹緲的東西就能抵賬？”

這幾個圍觀的人，還算是比較好，尤其那個穿羊毛衫的眼鏡男道：

“欸！這位老板，可不要小瞧！陽壽真的不能當，你只要花出去了，想要買回來，可就貴了。”

“就拿我來說，我得的，是肝癌晚期。當時，我全身都黃的嚇人，醫生說我只有最后一周時間。”

“可是在這里，我向城隍爺祈求了陽壽，現在我每天都感覺無病無災，已經在這里活了七年了。”

“我去……”

“要不要辣么神？”

此時，地上坐著的老頭，抽噎著道：

“小二，陽壽我已經不剩下什么了，不如我當血液、記憶、聲音呀！什么都好。”

他渾濁的眼球突然凸起：

“你們只要愿意收，我的三魂七魄都可以當的。”

店小二聞言，頓時厭惡說道：

“老頭，我們這里是正經生意，不可以死人。”

“你爛命一條還是請回吧！”

“你如果想當，把上次那個女孩帶來，年輕的，才有未來。懂不懂啊？！”

徐行這時候，已經徹底看明白了。

這老頭死掉的兒子，恐怕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

幾個人聊天爭論的時候，他已經順著窗子，朝著當鋪內瞧了半天了。

這里的玻璃櫥窗里陳列的并非金銀玉器，而是用白麻紙剪成的西裝旗袍，紙衣領口用朱砂寫著生辰八字。

柜臺后方的博古架層層疊疊堆滿紙元寶，最頂端卻倒扣著一尊黑陶香爐，青煙違背物理規律向上飄入天花板裂縫。

這里所有的紙人，身上都寫著生辰八字，而當鋪的老板，此時正穿著一件暗紫色壽衣，用枯瘦手指正全神貫注給紙人畫眼，似乎絲毫沒被門外的聲音打擾。

徐行知道，這熱鬧再看下去，也沒什么新意，畢竟他不會給老頭出這幾萬港元，于是率先進了當鋪。

“新客要典當什么？“

老板此時剛好畫完紙人的眼睛，他抬起頭來，仿佛看到了什么貴客上門，立刻說道：

“不知，您要當些什么？”

““陽壽、記憶、聲音...或者，活人的三魂七魄？”

“您的一切，我們店都愿意出高價！”

看著對方如同僵尸一樣干癟的手指，指甲厚的跟貓指甲似的，直敲桌子。

徐行掏出陳家勁給的兩疊紙幣，用食指壓著推了過去說道：

“老板，咱們店里，除了冥幣，還有什么可賣？”

兩疊錢，可就是2萬港幣，可那老板看都沒看，反而盯著徐行脖子上的吊墜說道：

“陽壽、容貌、器官、健康、財富你都可以買。”

一旁店小二聽了老板的話，立刻低聲說道：

“爺！咱這是當鋪，好像只收東西不出售那些玩意兒吧？”

沒想到笑容可鞠的老板，立刻拿渾濁的眸子瞥了對方一眼，不可一世的店小二立刻就閉了嘴巴。

他繼續露出一口的鑲金黃牙，拿僵尸般的指甲點了點柜子里的一疊疊黃紙契：

“看到柜子里這些黃表紙沒有，無論是正財，偏財桃花還是你想要的一切，只要出得起價，咱們都能給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