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月嘴角抽搐，“這聚寶商行是你家開的？”

“然也。”

青云衍一笑，意趣盎然地觀賞著李朔月驚訝并想逃但卻無可奈何的表情。

失策了…可惡的有錢人！

李朔月額頭青筋狂跳，心想剩下的錢不拿也罷，但…有點不甘心啊，最終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便請給錢吧，青二公子？”

“你很缺錢？”青云衍疑道。

“不然呢？”李朔月挑眉。

青云衍笑著悠悠站起，走到她的面前，俯身湊近她意味深長地笑問：“既然缺錢，為何不與長祈打好關系？謝家乃東郊定洲第一大世家，可不缺你這一口飯吃，但問題是，你不與他交好也便罷了，為何還要詐死讓他傷心？”

很好…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青云衍與謝長祈之間關系尚可，兩家又往來密切，知曉云夢澤之事并不奇怪，對此，李朔月只得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該怎么說呢…這怎么能說是她詐死呢？而且就算她真的詐死了，與謝長祈傷心又有何關系？

面對著青云衍臉上掛著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不著痕跡地后退一步，絲滑地轉移話題，“你們這些公子哥與人說話都喜歡靠這么近？”

“這些？除了我還有誰？”青云衍像是真的被套路了，笑著追問道。

李朔月心想，還有陸越安那個笨蛋臭小子，“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商行還欠我錢，先還了再說吧？”

“錢的事情暫且不提，我們還是來說說李姑娘詐死一事。”

青云衍不為所動，緊追不放，接著道：“我聽聞姑娘藏了一罐子錢在家中院子的海棠樹下，如今沒有錢用，還拿寶物來換錢，是不是因為那罐子錢已經被孟姑娘取走了？”

“這是什么意思？”李朔月皺眉，這件事她只告訴了孟淮靈，這青云衍如何知曉？

青云衍意味深長地一笑，接著拿出一枚紅色玉佩舉到李朔月的面前，后者微微瞇眼，認出這是當初進入云夢澤前，謝應拿出用來通訊的信玉‘聽風’。

不好！

李朔月想到某種可能，臉色微變，立即上前想要從青云衍手中奪過信玉，只可惜后者眼疾手快，輕松躲閃而過后，手往信玉上一按，熟悉的對話便從信玉之中傳了出來。

“沒有用的，云夢澤中心用不了任何傳送符，沒有人可以直接傳送進來，更無人可以直接傳送出去。”

“為什么…難道你一早就知道了嗎？你從剛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進去對么？朔月，告訴我為什么？”

“朔月…！”

“此方天地動蕩，憑我現在已經出不去了…淮靈姐，多謝你這些年的救濟和照顧，我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樹下埋了一個罐子，里面存了我這些年的全部積蓄，那些都是留給你的，你回去后記得取出來，里面還有我寫好的有關春山笛的修行法門，很適合你，你也看一看。”

“長祈，那只花靈以后對你會有所幫助，你照顧好它，另外，滄水劍經的修行講究包容萬千、自在隨心，無需操之過急，往后沉淀心性便可。”

“長祈，不要哭，月之陰晴圓缺、人之悲歡離合都屬世間常事，大道漫漫，你的未來還很長，沒有必要因我掛心，你我之間的交易是我心甘情愿，與你無關，相信我，你以后的路一定光明璀璨。”

一道道似曾相識的語音不斷響起，李朔月記起謝家的信玉聽風有一個名為‘留音’的功能，這個功能通常不會開啟，只因那樣會消耗過量的真氣，但若是遇到危機或重要時刻，手握信玉之人便可以開啟‘留音’，記下當時通過信玉發生過的對話。

很顯然，此時在房中反復播放的，正是李朔月在云夢澤中心時，以為自己就要恢復身份境界而特意留給謝長祈等人的‘遺言’！

聽著這一條條自己當時三分感慨、三分釋然、四分告別的聲音，李朔月尬得想笑，哈哈，都別活了。

她低頭扶額，冷笑連連，想要青云衍住手，卻又因為極度的羞恥而說不出話來。

青云衍只覺得這樣有意思極了，火上澆油地說了一句，“姑娘當初之言，還真是感人深切啊！”

嘖！

李朔月拳頭一握，抬頭就要動手，卻見青云衍威脅似地將手按在信玉上，大有一副若是她敢動用武力，他便能讓她的‘臨終遺言’長放不止、并傳唱整片東郊定洲的架勢。

李朔月敗下陣來，拳頭懸在空中，訥訥地收回，雙肩卻因為羞恥與憤怒而抖動不已。

已老實，求放過…

青云衍似并不太想放過她，將信玉收起，笑了笑補充道：“我與謝家交好，得知云夢澤之行后長祈郁郁寡歡，詢問緣由后才知你死了，聽風信玉本便有存儲對話的功能，尋常時候并不開啟，但你們云夢澤之行太過重要，故而你們當時的交談都盡數記錄了下來。”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葬身龍腹，死不見尸，孟姑娘因此整日以淚洗面，仙庭那位小公子自那以后閉關不出，長祈更是日日拿著信玉聽你的聲音，自責于自己當初為何要邀請你加入，這大半年里足不出戶，連修行都是落下了。”

“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從云夢澤中逃出來的，但既然還活著，為何不報個平安？”

他這番話成功喚起了李朔月心里的愧疚，后者垂首，沉默不言。

李朔月修道三百余年，見慣生老病死，歷經滄海桑田，最求大道長生，曾經更是以屠龍以護佑人間安寧為目標，將生死之置之度外，并不能理解自己與謝長祈等人不過相處數月，為何他們會對自己的死如此耿耿于懷？

死的是她，又不是他們，他們為何要這么傷心？

“那時，我不忍見長祈那般傷心落魄，便命人畫了一幅你的畫像，打算借家中遍及四大洲的產業，尋找一名與你長相性情皆是相似的女子，說不定可以討他歡心，讓他能夠釋懷，忘卻你的死重新振作起來。”青云衍感嘆說道。

這樣一來，便能解釋為何當初李朔月來聚寶商行時，那胖管事要她三日后再來取剩下的錢了，原來竟是接到了青云衍發布的命令，見李朔月與上面傳下來的畫像之人模樣一般無二，便產生了安排李朔月與青云衍見上一面的念頭。

替、替身文學？

李朔月愕然，想起從前無聊時看到那些話本，頓時驚詫不已，原來話本上的離譜情節竟是真實存在的？“還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