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被李朔月‘踩’了一腳，加上被高游撞見那般不體面的場景，青云衍很是生氣，勒令李朔月在院子里好生待著，等他沐浴完后教她玄水真訣。

李朔月也覺得有些尷尬，一臉銘記在心的樣子乖乖答應下來，免得惹這位少爺更加生氣，等見人進屋了，長嘆一口氣，步伐一邁，身子一歪，便松松散散地倚靠在旁邊的樹干上了，并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四周燈火通明，天空卻漆黑一片。

今晚似乎沒有什么星星，月光也被遮住了大半。

李朔月抬頭望著天空，清珀的眼眸里興起些許難言的波瀾。

先前青云衍提及的那位孟師，是她上輩子為數不多的友人之一，算起來，他們也已經有幾十年沒見了。

事實上，世事難料這樣的道理她從很早很早以前便已知曉，她修道數百載，更企及人族修為至高境，幾十年于她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物是人非、光陰輾轉皆是常事浮云。

從很多年前開始，她就已經擁有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能處變不驚的能力，也明白，一生修道路途茫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皆是匆匆過客，無需太過掛心。

但現如今——那場變故后二十多年的今日，聽聞到昔日故友的消息，她的心中仍舊還是難以平靜。

她曾是人族的巔峰、人間仙庭最強者，數百年來所積累的聲望與人脈常人根本無法想象，但那次天外天被人暗算淪落至此，她卻只能處處小心翼翼茍且偷生，不敢透露一點有關自己真實身份的消息，就連當年的故友、同門都不敢去聯系。

只因，當年那場針對她的算計，從來都不是只有仙庭參與。

那天，除了萬道仙光，她還感受到了一道十分熟悉而強大的劍氣，還有某件大祁王朝皇室所用的至強攻擊法寶的氣息。

李朔月不敢去想，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想要自己死，更不敢去想，那些希望自己去死的人里，是否有自己熟知甚至是親近之人。

重活一世，她一旦錯信某人，或許便會掉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再也爬不上來。

她很怕再死一次。

她不敢去賭。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只能孤身一人，無論前路有多困難，她都必須要咬牙堅持、獨自承受。

李朔月深知如今人與妖兩族之間的關系有多緊張，橫亙在兩族之間的血海深仇難以在短時間內磨滅，或許她如今與王朝曦‘相依為命’在世人眼中是對人族的背叛，但當年那生與死的深刻教訓，已然令她難以相信所謂的人。

朝曦至少與自己性命相連，至少他一直都陪著自己，就連當初在云夢澤里，也是他將自己從危難中拽出，他從未想過要害她，這便足夠了。

想到這里，她心中除了凄涼與感傷，又陡然生出些許慶幸來。

正是這時，一道吱呀的開門聲自不遠處傳來，接著便是少年慣常的打哈欠的聲音。

李朔月回頭，毫不意外見到了剛睡醒的王朝曦，后者瞧見了她，邁著步子便自然而然地走了過來。

“李朔月，你回來啦。”

“嗯，你怎么還起來了？”李朔月點點頭，見少年清俊的眉眼帶著困意，不由得發問。

“你一直沒回來，我剛剛聽到外面有聲音，感覺你應該回來了，就起來了。”王朝曦揉著眼睛懵懂的模樣看著有些天然呆，來到李朔月面前，下意識張開雙臂就要抱她。

二人之間私底下經常會有這般那般親密的舉止，此時院子里大多數的下人已經休息，其余的都去服侍青云衍了，見四下無人，李朔月便避開受傷的肩膀回應少年的擁抱，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少年身形頎長高大，李朔月這兩年雖說長高了一些，這時候也才不過堪堪到他肩膀的位置，他攬著李朔月的腰，冷沉的眸自后者肩上的傷掃過一眼，那個傷口很深，但所幸并未沾毒，再抹些龍涎應該很快便能康復。

至于那日比賽結束偷襲李朔月的那個人類…實在是有些礙眼，一條人命而已，他并不認為那人所謂的大祁三皇子的身份可以令他顧忌，只是近些日子于他而言亦是特殊時期，不好下手，只能暫且忍忍。

“還疼嗎？”他問。

李朔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搖了搖頭，“不疼了。”

話是這么說，但實際上還是有些疼的，只是她堂堂真人，怎能因一點小傷就哭天搶地的？

“晚一點來我房間哦。”王朝曦低頭輕聲對她說。

這話說的實在旖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是某種見不得人的關系，但李朔月知道他是要幫她療傷，只是一想到那不足為人道也的療傷方式，她便莫名臉一紅，點了點頭。

“嗯…”

正是兩人各自毫無所覺地曖昧依偎之時，沐浴完并換了一身既昂貴又漂亮的衣裳的青云衍剛好走進院子，入眼便見那兩個人像私定終身了似的舉止親密，他停下步伐，眉毛一挑。

等等，他瞎了？不然怎么會看到那兩個還沒長大的小毛孩氣氛如此怪異？

“咳咳！”青云衍皺著眉，使勁兒咳嗽了兩聲。

李朔月二人這才察覺到有人來了，王朝曦倒是神色如常，沒有要松開李朔月的意思，后者卻是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之色，沒來由地覺得羞恥，將王朝曦推開后自己站好，神色平靜，一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青云衍瞥了若無其事的少女一眼。

李朔月對上他的目光，毫不示弱地瞪了過去。

嗯？青云衍揚眉，意味深長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李朔月后知后覺，心中無語，只得偃旗息鼓，好好好，是她欠他的，誰讓她一不小心一腳踩在了人家那件十分昂貴價值連城的衣裳上呢？

“不是說要教我玄水真訣嗎？快點吧，我有點困了，想去睡覺。”李朔月嘆了口氣，心里雖然有些怨氣但卻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青云衍走了過來，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在少年少女二人身上來回。

不知為何，這兩人總給他一種今夜要一起睡覺的感覺，當然不是他理解的那種睡覺，只是單純地睡在一起，畢竟這兩人看上去就懵懵懂懂、未經人事的，又怎么可能干那檔子事兒嘛？

他神色細微地變幻了一分，腦海之中靈光一閃，對李朔月笑道：“你也應當知道我是為了你好對吧？所以為了報答我的辛苦，你今晚就好生學一學，等什么時候學會了玄水真訣再去睡覺吧！”

什么？

李朔月微微挑眉，這小子是故意想要為難她是吧？她又不是明天就比賽，怎么就得學會了才能去睡覺了？她下巴一揚，該死的習慣又來了，輕傲地反問：“我憑什么要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