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月眉頭皺得更深，她沉默著端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一言不發。

“你通過知度碑所測出來的天賦確實很了不起，說實話，不光是羅浮城，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整個人間，甚至連同仙庭都是為之震驚，畢竟一說起九等真火，所有人都會聯想到當年那個了不起的人，那個憑借一己之力就抵擋住妖族入侵的偉大的人，她便是棠序真人。”

提及棠序真人，納蘭春雪的話中有著極濃的敬佩之意，她感嘆著繼續道：“甚至，你還姓李，這很難不讓人以為，或許，有這么一種可能，你是她的后人，甚至有可能是她的私生女？”

噗！

李朔月剛喝進去的茶忽的一下全噴到了桌上，桌面頓時濕了一片，她還來得及擦嘴，便忙不迭地問：“不是，我剛才沒聽清，你說誰是誰的私生女？”

納蘭春雪指了指李朔月，“你是棠序真人的…”

“打、打住！”

李朔月趕緊打斷了她，眉頭緊皺，臉上的表情甚至是有點痛苦，她不理解！為、為什么這世上竟然還有這么歹毒的話？我什么時候變成我自己的私生女了？這世道到底怎么了？納蘭春雪腦袋里到底裝的什么！！

“我如今不過才不到十六歲，棠序真人早在二十年前隕落，我怎么可能是她的…私、私生女？”說到后面的話時，李朔月覺得自己都有些難以啟齒。

“有可能是棠序真人當年不想被人發現，所以刻意在你身上施了術法，令你晚了幾年才開始成長。”納蘭春雪聳肩。

好好好，都‘死’了二十年了，到現在竟然風評被害，誰敢信呢？

李朔月額頭上青筋狂跳，莫名生出一種想要報官的沖動來，“你聽聽！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合理嗎？首先，棠序真人若是真的有孩子，那孩子的爹是誰？第二，如果這是真的，棠序真人有必要隱瞞有孩子的事實嗎？最后，就算她真的生了個孩子，怎么就是私生了呢？”

她的反問不無道理，納蘭春雪打算逐一回答：“首先，孩子的爹極有可能是當年的伏景仙君，其次…”

“放你的狗屁！”李朔月氣上心頭，忍無可忍，“她看不上伏景！”

納蘭春雪一愣，“這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李朔月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下來。

“伏景仙君乃仙庭太子，更是有著三界第一美男子的稱號，無論是外貌修為還是身份，都是最配得上棠序真人的，更何況兩人本便有婚約在身，就算當年有妖族公主訣玉從中作梗，但二人本便是天上地下最般配的一對不是嗎？”納蘭春雪反問道。

李朔月啞然，這事兒吧，不大好解釋。

“你先前所問，為何棠序真人要隱瞞留有血脈在世一事？怕是因為尚未與伏景仙君完婚便有了身孕，不大合乎規矩，便瞞了下來，但沒想到遭遇妖禍，她前往迎敵，不料遭遇不測，于是施在孩子身上的術法漸漸失效，而那個孩子便開始長大。”

納蘭春雪娓娓道來，“至于為何是私生，只能說這些都是不為人知的隱秘罷了。”

“一派胡言！”

李朔月深吸一口氣，很快冷靜下來，雙眸微沉，“不要告訴我你這狗屁不通的猜測是從納蘭家長輩那里得來的，若當真如此，我奉勸納蘭家一句，事涉棠序真人清譽，有些事情想想便可以了，不要說出來，更不要傳出去！”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哪來的膽子妄自揣測棠序真人之事，但即便她如今不在世了，這件事若是傳到了中土神洲，不管是青望宗諸峰還是李家，都會有人立即乘云持劍問道羅浮城！”

“青望宗的規矩，仙劍出鞘必要見血，你可要想清楚，到時候可就不是道個歉這么簡單的事了，所以，我勸你…這件事情最好想都不要去想。”

她說話時神情格外平靜，眉眼冷沉，清珀的雙眸之中隱有微光閃爍，周身竟不由自主地散發出某種難以言喻的氣勢，令人為之震懾，不敢失言。

納蘭春雪一凜，不知為何，她沒來由地被嚇出一身冷汗。

她之所以提出棠序真人私生女一事，并非是真的相信確有此事，只是依納蘭嵐的意思想要借此試探一番李朔月，以此探聽后者與李家之間是否真的有關系，只是沒想到，竟然鬧到了這種地步。

她當然不敢拿棠序真人的事開玩笑，她也明白李朔月所談及之事并無可能，若是不小心從納蘭家傳出了什么有關于棠序真人的莫須有的謠言，必然會觸怒青望宗和李家人，甚至是整個中土神洲，到時候恐怕整個人間都會對納蘭家感到不滿，那可就太冤了！

納蘭春雪一陣后怕，忍不住生出了懊悔之意，早知就不該拿棠序真人為由試探了，一念及此，她忍不住看了看面前的李朔月，后者說完話后眉眼微斂，淡淡凝視著自己，神色清冷又寡淡。

這丫頭不是總是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的嗎？她竟然也會有這種表情嗎？

有那么一瞬間，納蘭春雪竟是從李朔月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冷漠寡情之感，就仿佛她本是云上俯瞰人間的高人，而自己則是不能有半點不敬。

可李朔月不過只是一個小丫頭罷了？就算所言屬實，又怎么可能在氣勢上壓倒她？納蘭春雪一陣愣神，難以平復激蕩的心緒。

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傳聞，有些真有些假，有些合理有些無禮，李朔月還不至于去逐一關注，前世的她同樣也是如此，但即便是前世，就算有人對她與陳清鶴之間的故事多有猜測，卻何曾有人敢污蔑過她二人的名聲？

如今納蘭春雪竟直言不諱地道出心中荒誕的猜想，莫非是覺得她‘死’了就可以無所顧忌了么？

私生、私生，就算她真的要生，那也是光明正大的生！什么時候她的孩子，即便是不存在的，也淪落到了被人稱之為私生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