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簇擦過耳垂的灼痛讓沈云天驟然清醒。接生婆喉間的血窟窿涌出紫色泡沫，箭尾翎毛在夜風中簌簌作響。他感覺到瀕死者的手指在襁褓上抓出最后一道符咒，冰涼的液體滲入胎毛——那是接生婆用最后魔力凝聚的護身秘藥。

“好險好險。“帶著草藥香的手指掀開染血的麻布，女人眼尾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紅光，“差點就毀了上等的容器。“

沈云天在顛簸中記住這條逃亡路線：穿過燃燒的冷杉林，躍過結冰的斷崖，最后停在一艘漆成墨綠的烏篷船前。船頭懸掛的青銅鈴鐺刻著三眼蛇圖騰，與女人耳墜的紋樣如出一轍。

艾澤江的支流在第七個滿月夜漲潮。沈云天被女人扔進竹篾搖籃時，左眼開始滲出淡金色液體。這是他第一次清晰看見魔素流動——江面漂浮的熒光微粒正被胸口的獸牙項鏈吸收，水晶彎月泛起蛛網狀血絲。

“喝。“女人將陶碗抵在他唇邊。墨綠藥汁里浮著水蛭狀生物，沈云天緊閉雙唇，直到對方掐住他下頜骨。“三年前就該死的孩子，挑食可活不到解封日。“

藥汁入喉的瞬間，他看見幻象：六歲的自己站在青銅巨鼎前，鼎中沸騰的血水浮現便利店女店員的臉。當女人用銀針刺破他指尖取血時，沈云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吐出清晰的字句：“青冥為引，月魄為匙。“

女人手中藥杵墜地，在船板上砸出焦痕。這是沈云天在異世說出的第一句話，代價是連續三日高燒，渾身浮現與母親臨終前相同的水晶紋路。

五歲那年雨季，沈云天在灘涂發現第一塊刻字龜甲。女人教他用鮫人油浸泡龜甲，那些蝌蚪狀文字會在滿月夜浮現立體投影——正是他前世見過的甲骨文“云“字。

“念出來。“女人將龜甲貼在他額前，沈云天感到有冰涼的東西鉆入太陽穴。當他嘗試發出類似龍吟的喉音時，江面突然炸起十丈高的水柱，露出河床深處銹蝕的青銅劍柄。

女人狂笑著踏浪而去，歸來時裙擺沾滿銀色魚血。她將三顆珍珠塞進沈云天嘴里，珍珠在舌面上化作苦澀液體：“這是蜃妖淚，能讓你記住所有聽過的語言。“

當夜沈云天夢見自己站在圖書館古籍區，指尖拂過《說文解字》的書脊。那些漢字突然掙脫紙張，與龜甲上的青陽文在空中交織成金色羅網。他驚醒時發現雙手正在無意識結印，船艙墻壁爬滿發光的文字脈絡。

六歲生辰前夜，沈云天偷走了女人藥柜最底層的琉璃瓶。瓶中浸泡著接生婆的眼球，當他把瓶子貼近水晶彎月時，眼球突然在藥液里轉動，瞳孔映出父親冰封赤鱗馬的場景。

“你果然繼承了沈家的窺夢之眼。“女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沈云天的手腕被蛇形銀鐲箍住，“想知道你母親怎么死的嗎？“

她彈指點燃江面漂浮的河燈，那些幽藍火焰聚成光幕：垂死的產婦正在用血繪制星圖，而本該凍結的赤鱗馬群眼中，赫然跳動著與女人相同的朱砂色光芒。

“你以為的仇敵...“女人指尖劃過他頸間跳動的血管，“不過是另一枚棋子。“

爆炸發生在子夜時分。沈云天被氣浪掀入江中前，看到女人化作萬千血蝶撲向對岸的弓箭手。浸水的獸牙項鏈突然發燙，那些青陽文順著江水滲入他四肢百骸。當弓箭手的淬毒箭矢破空而來時，沈云天本能地喊出剛破譯的古老咒語。

江水在他腳下凝結成冰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