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長江主航道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沈滄瀾的寒鐵心臟在胸腔內劇烈共鳴，裂痕中滲出的不是鐵水，而是混著《水經注》墨跡的黑血。曲紅綃站在城頭，看見整條漢江的水流詭異地靜止——水面不再起伏，而是如鏡面般凝結，倒映出的卻不是天空，而是一柄橫貫三百里的巨劍雛形。

元軍水師的樓船突然傾斜，船底傳來金屬刮擦的刺耳尖嘯。老船工的酒葫蘆炸裂，雄黃酒霧中，江底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河床正在自行撕裂，裂縫排列成精準的劍刃紋路，而裂縫深處，三百尊鑄鐵地藏像的鎖鏈不知何時已全部斷裂。

“不是改道……“玉虛子殘魂的聲音在浪花中破碎，“是龍淵劍在歸鞘！“

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長江水道已徹底變形。主流如被無形之手捏塑，在襄陽城下彎曲成完美的劍身弧度；支流則自行分叉，組成劍格處的云紋。最駭人的是江心——那里升起一道十丈高的水墻，墻內凍結著無數細小的金屬顆粒，正是當年龍淵劍崩碎時散落的寒鐵屑。

陸明遠的半截脊椎突然脫離身體，如歸鞘之劍射向水墻。當骨節沒入水墻的剎那，整條長江突然倒流，浪頭不是撲向陸地，而是如劍鋒般直指蒼穹。倒懸的水流中，浮現出八百年前太祖在汴京鑄劍的場景幻象：工匠們不是用鐵錘鍛造，而是將熔化的寒鐵倒入活人脊柱！

曲紅綃的嫁衣突然自燃，灰燼中顯出一幅被焚毀的《山河社稷圖》殘卷——圖中長江的走向，竟與此刻水鑄劍形完全重合。

正午時分，襄陽城墻的鑄鐵神經網突然集體崩斷。斷裂的神經如活蛇般扭動著扎入江心，每根神經末端都吸附起一塊龍淵劍的碎片。沈滄瀾的寒鐵心臟表面裂痕擴大，隨著每次跳動，江底就傳來一次金屬相擊的錚鳴——那是分散在戰場各處的劍鞘組件正在自我組裝。

最恐怖的異變發生在元軍陣營。重騎兵的寒鐵鎧甲突然解體，甲片如歸巢般飛向江心。鎧甲內的蒙古武士裸露的皮膚上，浮現出與守軍完全一致的《滿江紅》刺青——每個字都在滲血，血珠不是墜落，而是逆流飛向水鑄劍鋒。

賈似道在城樓癲狂大笑，官袍撕裂處露出胸口嵌入的寒鐵鏡。鏡面反射的卻不是現實，而是汴京皇陵地宮的景象：九具無頭帝王尸骸跪拜的中央，正插著半截龍淵劍的劍柄！

日落剎那，整條長江突然騰空。三百里水道化作一柄半透明的水晶巨劍，劍尖直指北斗。陸明遠的殘軀被吸入劍鍔位置，與沈滄瀾的寒鐵心臟形成詭異共生。江水凝成的劍身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姓名——全是八百年來為護劍而死的義士。

曲紅綃的紅綾殘片突然織成劍穗，穗尾銅鈴響徹戰場。鈴聲里，襄陽城地底傳來機關咬合的巨響——整座城池的城墻外翻，露出內部精密如鐘表的齒輪組。而齒輪中央的軸心，赫然是放大百倍的龍淵劍鞘！

當第一顆星亮起時，水鑄巨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所指處，不是元軍大營，而是三千里外的汴京皇陵——那里傳來另一道完全相同的劍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