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中,元軍重騎兵列陣的轟鳴聲震得漢江水面泛起細密波紋。三千具人馬俱披寒鐵鎧的重騎,鎧甲表面鑄著薩滿咒文,在沖鋒時發出餓狼般的嗚咽。沈滄瀾站在城垛缺口處,寒鐵心臟的跳動頻率突然紊亂——那些鎧甲內層,竟然熔鑄著臨安城破時掠走的佛寺鐘銅。
曲紅綃突然捂住耳朵。她的紅綾在無風狀態下自行繃直,綢緞經緯間滲出細密血珠——那是十年前漕幫覆滅時,沉船中溺斃者的血淚結晶。血珠墜地瞬間,第一排重騎兵已沖至護城河外三十丈。
“不對……“老船工突然捏碎酒葫蘆,雄黃酒液在掌心沸騰,“他們的馬蹄鐵在吸地氣!“
當第一支螺旋血槽箭命中領隊千戶的面甲時,整支騎兵陣突然詭異地減速。箭簇沒有貫穿鐵甲,而是像落入水中的墨塊般暈染開來——箭桿中空的守軍遺發遇鐵即燃,在鎧甲表面燒出《滿江紅》的殘缺詞句。
最駭人的變化發生在重騎兵內部。那些被寒鐵鎧甲包裹的蒙古武士突然發出非人的慘嚎,他們的眼耳口鼻滲出黑紅色鐵銹——鎧甲內襯正在反向生長,寒鐵倒刺扎進血肉,像樹根般沿著血管蔓延。
陸明遠的半截脊椎突然發出高頻震顫。龍淵劍自主飛向戰場,劍尖點地時,護城河里浮起無數細小的金屬顆粒——全是守軍陣亡時落入水中的兵器碎屑。這些碎屑如蟻群般爬上重騎兵的鐵靴,在咒文縫隙里組成微型《三字經》文字。
正午陽光最盛時,戰場出現詭異寂靜。三千重騎兵如雕塑般凝固在沖鋒姿態,他們的寒鐵鎧甲表面爬滿蛛網狀的銹痕。銹跡的紋路竟與長江水系完全一致,每道支流末端都對應著一名守軍陣亡的位置。
曲紅綃突然跪倒在地。她的嫁衣內襯無風自燃,灰燼中浮現出漕幫秘傳的《水經注》殘頁——那些記載江河走向的墨跡,此刻正在重騎兵鎧甲上蠕動。沈滄瀾的寒鐵心臟突然射出一道藍光,照出鎧甲內部駭人景象:每具蒙古武士的脊椎都被寒鐵同化,骨節間嵌著大宋孩童的乳牙!
“是……鑄鐵人俑的報復?!坝裉撟託埢甑穆曇粼阡P味中飄蕩,“當年韓世忠把陣亡將士的怨氣煉成了蝕鐵毒?!?
日落時分,第一具重騎兵鎧甲發出琵琶弦斷般的脆響。裂縫中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混著鐵屑的黑色淚滴——那淚滴落地即成鋒刃,自動飛向襄陽城頭,嵌入守軍兵器的缺口處。
沈滄瀾突然按住自己寒鐵心臟的裂痕。隨著裂痕擴大,所有銹蝕的鎧甲同時崩解。蒙古武士們裸露的軀體上,浮現出與守軍完全一致的傷痕——刀口位置、箭創角度分毫不差。
漢江突然掀起逆流。江水卷著鎧甲碎片在城下凝成巨碑,碑文正是龍淵劍缺失的最后一道銘文:
“鐵甲猶存,山河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