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盤的鐵鏈在晨霧中發出刺耳的吱嘎聲,沉船的龍骨緩緩浮出水面。沈滄瀾的指尖撫過橡木板上那些詭異的刻痕——每道溝壑里都嵌著靛藍色的寒鐵粉,排列成蒙古薩滿的鎮魂符文。刻痕深處滲出暗紅色液體,在晨光中泛著金屬光澤。
“這是'福昌號'的船板!“老船工的煙袋鍋重重敲在龍骨上,銹蝕的鉚釘孔突然噴出三尺高的血柱。曲紅綃的紅綾剛觸及液體,綢緞便“嗤“地冒起青煙,轉瞬間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沈滄瀾的寒鐵鱗片突然劇烈震顫,自動吸附起滿地螺鈿。他拾起一片對著朝陽,發現每片螺鈿內壁都刻著蠅頭小字——正是三個月前失蹤的漕幫水手名錄,生辰八字旁還標注著奇怪的時辰:“子時一刻,氣血最旺“。
當沈滄瀾將鱗片按向龍骨主梁時,年久腐朽的橡木突然爆裂,露出內部青銅澆鑄的骨架。骨架上密密麻麻刻著全真教的北斗七星圖,但“天權“星位卻被替換成了蒙古狼頭圖騰。
“小心暗艙!“曲紅綃的銀簪射向船底裂縫。腐朽的艙門轟然倒塌,三百具鑄鐵棺材在幽暗中泛著冷光。每具棺蓋都刻著韓家軍徽記,但“忠“字的最后一筆卻被刻意改成了正在滴血的狼牙。
老船工的酒葫蘆砸開最近一副棺槨,琥珀色的酒液潑灑在棺內。浸泡在藥液中的不是尸骸,而是個胸膛微微起伏的活人!他的瞳孔泛著寒鐵冷光,十指指甲已被全部拔除,替換成了帶倒刺的寒鐵薄片。
“是...張...參將...“老船工的聲音在發抖。那名水手突然張口,喉嚨里傳出機械般的誦經聲——竟是倒著背誦的《滿江紅》。沈滄瀾的斷劍挑開他的衣襟,露出的心臟部位嵌著青銅匣子,匣面刻著賈似道的私印。
“戌時三刻...“曲紅綃突然跪倒,她的紅綾纏住根突出的船釘。釘頭暗格彈出血書,正是張參將的絕筆:“黑水旗在熔鑄活人箭,箭頭用的是...“字跡突然被船身劇烈的震顫打斷。
整艘沉船突然傾斜三十度,底艙的棺材集體滑向裂口。沈滄瀾的寒鐵鱗片突然發燙,他看到每具棺材底部都焊著三枚縮小版的霹靂雷——引信正是用《武經總要》書頁卷成的火藥繩,繩芯還摻著遼東寒鐵粉!
當第一具棺材墜入江心時,爆炸的氣浪掀翻了整艘打撈船。在紛飛的木屑中,沈滄瀾看見龍骨接縫處滲出密密麻麻的守軍制式箭頭。更駭人的是,每個箭簇都刻著“滄瀾監造“的雪花紋,箭桿內部中空處塞著用童血書寫的蒙古密文。
混亂中,曲紅綃的紅綾卷住半張漂浮的血書。浸血的帛布上顯出新密令:“朔時三刻,以龍淵殘劍為引,熔斷漢江堤。“落款處的朱砂印鑒,赫然是沈家二十年前的火漆印章!
沈滄瀾的斷劍突然吸附滿地箭矢,在江面拼出半幅《山河社稷圖》。缺失的部分正是漢江堤防的薄弱處,而那里此刻正停泊著三艘偽裝成鹽船的元軍樓船。
“原來如此...“老船工突然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韓家軍刺青。當他的血滴入江心時,三百支箭矢突然調轉方向,齊刷刷指向北方——箭尾的翎羽在風中顫動,發出凄厲的悲鳴,仿佛十萬守軍的亡魂在同時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