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初雪飄落時,牧童在沙洲撿到半截焦黑劍身。劍脊上的“不教胡馬度江“已模糊不清,唯有劍格處的龍紋在雪光中隱約發亮。孩童用樹枝撥弄劍身,江底突然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三丈外的冰面裂開蛛網狀縫隙,浮起的青銅匣子刻著全真教璇璣圖。
洞庭水寨的女當家曲紅綃解開狐裘大氅,腕間銀鈴在朔風中叮當作響。她盯著匣面冰霜凝結的星圖,突然用匕首劃破指尖。血珠滴在“天權“星位,銅匣應聲彈開:里面既非兵書也非藏寶圖,而是一疊發黃的孩童衣裳,最小那件襁褓上還沾著靛藍色鐵銹。
“這是...“隨行的老船工突然跪倒,“遼東寒鐵淬火時的顏色!“他顫抖的手指撫過襁褓領口,那里用契丹文繡著個“瀾“字。曲紅綃的紅綾突然無風自動,纏住匣底暗格抽出的羊皮紙——竟是當年沈敖與蒙古國師的血盟書,背面卻貼著韓世忠剿匪的調兵手令。
風雪中傳來馬蹄踏碎薄冰的脆響。十二騎黑水旗死士呈楔形陣逼近,為首者戴著陸明遠的面具。曲紅綃的銀鈴突然炸裂,飛出的不是鈴芯,而是三枚七星釘。釘子嵌入冰面的軌跡,恰好拼出沈滄瀾失蹤前最后刻在襄陽城磚上的記號。
“女當家好手段。“假陸明遠的聲音隔著青銅面具傳來,“可惜這匣子里的東西,賈相爺早在二十年前就見過了。“他揚手拋出個火漆竹筒,筒內圣旨的玉軸竟是用龍淵劍的殘片改制。曲紅綃的匕首挑開絹帛,忽見朱批旁還有行蠅頭小楷:“沈氏遺孤可誘,韓家余孽當誅“。
老船工突然扯開羊皮襖,胸口韓家軍的黥面刺青在風雪中發燙:“曲姑娘,你看匣中夾層!“他掰碎凍僵的煙袋鍋,銅嘴撬開的暗格里滑出枚青銅鑰匙——形制與沈家祠堂的劍匣鎖孔分毫不差。鑰匙柄端陰刻的星圖,正與全真教玉虛子琉璃眼球里的投影吻合。
假陸明遠的彎刀劈開冰層時,曲紅綃的紅綾卷著銅匣拋向江心。黑水旗的連弩齊發,箭矢卻在觸及銅匣前詭異地凝滯——冰面下浮現出巨大的青銅人俑輪廓,人俑掌心托著的正是下沉的銅匣。風雪中忽然響起熟悉的沉水香,一柄油紙傘掠過冰面,傘骨彈出的薄刃精準切斷十二根弩弦。
“沈滄瀾!“假陸明遠的怒吼震落松枝積雪。傘沿微抬,露出半張布滿寒鐵鱗片的臉。那人的劍鋒在冰面劃出半闕《滿江紅》,最后一點竟戳穿冰層直取青銅人俑的眉心。當人俑眼窩里射出淬毒銀針時,老船工撲上前用身體擋住曲紅綃——銀針穿透他心口的剎那,韓家軍刺青突然燃燒,火焰中浮現出沈滄瀾五歲時在劍爐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