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一般人看了以后只會感覺很可愛的照片，許陽只感覺尷尬得要死。

這張照片中的男娃娃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他也不知道原本在老相冊中的照片怎么就流落到爺爺手里了。

也可能這照片原本就不只有一張。

“爺爺你怎么有我小時候的照片啊，還把它貼在床邊。”

“是你奶奶上次看到了，找你媽媽要的，我看了喜歡，所以就把它貼在床邊了。”

“小陽你搬椅子坐過來這邊。”

爺爺指指房間里的椅子然后指指自己身邊。

之所以讓許陽搬椅子坐過來，主要是老一輩都說老人和病人的床不能隨便坐，不然會沾染暮氣和病氣，會倒霉或者生病。

雖然沒有太多科學依據，但一般人能不坐就不坐。

許陽的身體自己也清楚，在不了解情況下還是老實一點比較好。

許陽搬來椅子在爺爺的床坐下說道：

“爺爺，我聽我爸說，你已經好一些了，為什么不出去活動一下。”

“好一點了是好一點了，但是中風過哪能這么輕易好了，而且年紀大了，也很難恢復到以前了。”

“萬一摔倒了，估計還要麻煩別人，還不如現在多躺躺，等能走路利索了，再出去走走。”

“對了，你現在讀書怎么樣了？”

爺爺啰嗦了半天，這才提到許陽的學習。

以前爺爺的話很少，到老到老，話也變多起來了，大概是怕自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吧。

“我還好，剛剛考完月考，距離高考還有八十來天，這次月考要是成績還可以的話，我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其他事情還好說，就是通宵背英語作文，許陽真是背得苦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他本來就不喜歡英語，為了讓成績起來，不得不去死記硬背。

“不行！”

爺爺的臉忽然繃起來，“你爸就是樣，學會了幾個字就不想讀了，怕麻煩怕累。”

“你要好好讀書，我們家從來就沒出過一個大學生，你小叔都只是讀到中專就不讀了，你看看他現在混成什么樣子了，老婆生完兩個孩子就跑了。”

“爺爺你也別生氣。”許陽趕緊安撫爺爺的情緒，然說道：“我說的放松不是去玩，是去打打球運動一下，你看我一身贅肉，將來怎么給你娶個孫媳婦回來啊。”

爺爺白了許陽一眼說道：“你現在就想媳婦了？不過說的也對，一直看書也不行，你得活動一下，不然……”

爺爺看了一眼許陽下巴那微微凸出來的肥肉，抬起頭不明顯，但是低頭或者從下往上看，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來。

“爺爺，別說我了，說說你吧。”

也聊半天家常了，是該切入正題了。

“我有什么好說的，一截土都埋到脖子了。”

爺爺扭過頭，不太想提起自己的過往。

看著爺爺的倔脾氣上來了，許陽只能把原因說給他聽。

“是這樣的，我上星期有個同學說起她爺爺在魔都當學徒的時候，認識一個同樣叫您名字的同鄉，所以我想問一下，您是不是去過魔都。”

“沒去過。”

爺爺化身倔老頭，直接把身子一翻，背對著許陽悶聲。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

到老了脾氣跟小孩一樣，許陽原先不信，現在是真信了，這不就是在鬧小孩脾氣嘛。

要是沒去過直接說沒去過就是了，何必鬧這動靜。

“哎~可惜了，我本來是挺喜歡那同學的，我們還商量好，要是高考分數差不多就考同一所大學。”

“可是咱們家的條件，爺爺你也清楚，實在配不上他們家啊，我還指望爺爺你能認識她爺爺，好攀攀舊情，讓我能跟她多接觸接觸。”

許陽說完，看爺爺沒有反應，于是站起身來。

“算了，爺爺你慢慢休息，我先離開了。”

許陽往屋外走了兩步，快到門口時，爺爺開口道：“你還是斷了那念頭吧，你們不合適。”

“誒？！”

許陽一聽有戲，趕緊一溜煙跑回床邊的椅子上，扒拉著爺爺問道：

“爺爺你說說為什么不合適，不然我不甘心啊。”

“哎~算了，爺爺就跟你說好了。”

爺爺嘆了一口氣。

“你太爺爺其實是一個地主，以前咱家和隔壁那戶人家的房子都是我們一家人的，后來鬼子打進來后，就開始亂了，你爺爺我就是在那時候出生的。”

“先后我們家經歷了戰爭洗禮，然后是建國等等系列變故，你太爺爺為了響應國家，把一半宅子都捐出來給沒房子的人住。”

“但是在那風云變化的年代，你太爺爺不放心，把我送到魔都去當學徒，然后我做了兩年，不想當學徒了。”

“那些彎彎繞繞，根本不是我們這些直性子能接受并學會的。”

“你爺爺我雖然不是讀書的料，但性子隨你太爺爺，比較直比較硬。”

“學手藝和做生意又不是唯一出路，大不了回家種田。”

“你說的那個人，我雖然不是很確定，但很可能就是當年跟我一起當學徒的人。”

“他比你爺爺聰明，也善于跟人打交道，說話滴水不漏，很快就得到了師傅的重視。”

“后來改革開放，他先后回鄉辦廠開公司，他們家現在在長江市應該有不小的產業了，在整個省應該也能說上話了。”

“與這樣的人家打交道，我怕你吃力不討好，最后被人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額……爺爺，你孫子我底子還不錯吧，怎么就成癩蛤蟆了。”

許陽摸摸自己的臉，訕訕說道。

“沒錢長的再端正又能怎么樣，你是想入贅嗎？”

爺爺白了許陽一眼。

“就你和你爸那脾氣，去賭都被人下套，入贅還不給人挖空心肝脾肺腎。”

“這……萬一人家也是好人呢？”

許陽腆著臉繼續說道。

他的岳丈是什么樣的人，許陽不清楚，但是老婆秋雨完全就是一個他的專屬戀愛腦，她爺爺奶奶，也挺慈眉善目的，雖然不完全接受自己。

但是自己再努力努力，多讓他們看到自己優點和對秋雨的愛，不就行了。

“好人？這世界上，好人長命嗎？”

許陽不知道爺爺到底經歷了什么，但是能說出這樣的話，爺爺也是應該經歷了不少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