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渾身濕漉漉地從青銅海里爬起來，工服上的水珠滾落時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他抹了把臉，手背上沾著的青銅液體像活物似的往毛孔里鉆，又被心口應龍逆鱗的金光逼出來。遠處浮著的宮殿群在霧氣里若隱若現，檐角掛著的青銅鈴鐺無風自動，叮叮當當響得人腦仁疼。

“這鬼地方連空氣都帶鐵銹味。“他啐了口唾沫，發現落進海里的唾沫星子立刻凝固成青銅珠子。褲兜里的手機早泡成了廢鐵，倒是祖傳的青銅羅盤沾了海水后越發锃亮，指針死死釘在正北方向。

突然，海面咕嘟咕嘟冒起泡來。王小明抄起魚腸劍后退兩步，眼瞅著個青銅棺材從水下浮上來。棺材蓋滑開的瞬間，里頭蹦出個穿快遞工服的小哥，胸牌上印著“順豐特快“。

“兄弟別怕！“那小哥咧嘴笑出一口青銅牙，“我是去年掉進下水道的張偉啊，這兒包吃包住還給交五險一金......“

王小明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記得新聞里說過，去年暴雨天確實有個快遞員連人帶車被卷進下水道，搜救隊撈了半個月都沒找著尸首。這會兒眼前的“張偉“皮膚泛著銅綠，工服扣子縫里長滿青苔似的銹斑。

“來，跟我去見徐主管。“張偉伸手就要拽他腕子，“你這血統金貴，起碼能混個片區經理......“

魚腸劍“唰“地削過去，張偉的半截胳膊掉進海里，斷口處滋滋冒著青銅汁液。王小明喘著粗氣后退：“對不住了兄弟，回頭給你燒點紙錢。“

張偉也不惱，彎腰撿起斷臂往肩頭一按，金屬蠕動的聲響聽得人牙酸。“徐主管說得對，活人就是矯情。“他歪著脖子笑，眼珠子突然彈出來，變成倆轉動的青銅齒輪，“等會兒把你泡進轉化池，保準比現在舒坦......“

王小明扭頭就跑，鞋底踩在青銅海面上濺起一溜火星子。身后傳來重物破空的呼嘯，他猛蹬兩步往前撲倒，九根青銅樁子擦著后腦勺插進海面，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顫。

“應龍衛聽令！“他扯著嗓子吼出夢里見過的口訣。海面突然炸開九道水柱，竄出來的青銅甲士跟張偉撞作一團，金屬刮擦的動靜活像車禍現場。

趁著這空當，王小明連滾帶爬沖進最近的宮殿。兩扇青銅門“咣當“合上，外頭的打斗聲頓時隔了層紗似的模糊起來。他背靠門板滑坐在地，這才發現掌心讓魚腸劍柄硌出兩道血印子。

“這他娘比送快遞刺激多了......“他摸出褲兜里壓變形的煙盒，叼了根潮乎乎的煙在嘴里過干癮。抬頭打量這宮殿，墻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快遞單號，從秦篆到簡體字應有盡有。東北角堆著成山的快遞箱，封條上蓋著“大秦速運“的戳。

突然，墻角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王小明攥緊魚腸劍摸過去，看見個穿絳紅襦裙的姑娘正在拆包裹。那姑娘聽見動靜回頭，鬢角別著的青銅發簪晃了晃——分明是楚瑤的臉！

“別動！“王小明劍尖抵住她喉嚨，“上回在隧道里你就......“

“你見過另一個我？“楚瑤也不躲，手指捻著包裹里的青銅竹簡，“那是七號試驗體，上個月剛報廢。“她扯開衣領，鎖骨下方嵌著塊電子屏，紅字跳動著“楚瑤-13號“。

王小明手一抖，劍鋒在對方脖子上劃出道血痕。流出來的不是血，是泛著熒光的青銅汁液。“你們這搞批發呢？“他嗓子發干，“外頭那個張偉，還有三百應龍衛......“

“都是殘次品。“13號楚瑤把竹簡攤在地上，“徐主管真正想要的是你這種原生體。應龍血脈加星髓融合，能扛住歸墟核心的輻射......“

話音未落，屋頂突然裂開個大口子。徐福踩著青銅齒輪拼成的蓮花座緩緩降落，手里托著的不是羅盤，是個正在冒煙的快遞掃描槍。“小王啊，這單你可跑不了。“他槍口對準王小明，“簽收人寫的是'歸墟之主'，你看是到付還是......“

王小明抄起手邊的快遞箱砸過去。箱子在半空突然膨脹，爆出無數青銅馬蜂。13號楚瑤甩出襦裙腰帶，綢緞化作火網罩住蜂群，焦糊味混著銅臭嗆得人直咳嗽。

“往西北角跑！“13號楚瑤突然拽住他手腕，“那兒有......“

“叛徒！“徐福的掃描槍射出道青光。13號楚瑤后背炸開個窟窿，齒輪零件叮叮當當掉了一地。她最后推了王小明一把，電子眼閃著亂碼：“核心......在北斗......“

王小明撞開側門沖進長廊，兩邊的青銅墻開始往中間擠壓。他玩命往前躥，魚腸劍在墻上劃拉出火星子指路。拐過三個彎后眼前豁然開朗，差點沒剎住車栽進池子里。

這池子可比小區的噴泉池邪乎，里頭泡著密密麻麻的人形。有穿龍袍的，有套鎧甲的，最新鮮的那個還穿著順豐工服。池子中央豎著根青銅柱，上頭用鎖鏈捆著個戴黃金面具的——那面具的款式，跟王家祖宗牌位前供的一模一樣。

“等你好久了。“青銅柱傳來悶響。鎖鏈嘩啦啦抖動，面具底下傳出王守拙的聲音：“我把自己鎖在這兒兩百多年，就為等王家后人......“

王小明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瞅見老祖宗露在外頭的手掌長滿銅綠，指甲蓋都銹穿了。“您這唱的是哪出？“他攥緊魚腸劍沒敢上前，“外頭還有個徐福滿世界抓我呢。“

“那是個西貝貨！“王守拙突然劇烈掙扎，鎖鏈勒進肉里淌出金血，“當年徐福早讓我斬了，如今這個是青銅城造的傀儡！快，砍斷鎖鏈......“

王小明往前蹭了兩步，突然覺得不對勁。老祖宗淌出來的金血落進池子，泡在里邊的人形突然齊刷刷睜眼，清一色的黃金瞳孔。

“當啷“一聲，魚腸劍掉在地上。王小明抱著腦袋蹲下，指甲摳進頭皮里。腦子里突然涌進無數畫面：王守拙自刎前把應龍血換給孕婦，楚家先祖剜心鎮守青銅棺，還有他自己在快遞站分揀包裹時，總把印著北斗七星的快件單獨堆放......

“醒醒！“耳邊炸開聲暴喝。王小明一激靈睜開眼，發現自個兒站在池子邊上，再往前半步就要栽進去。魚腸劍扎在腳邊嗡嗡震顫，劍柄上纏著截絳紅綢緞——是13號楚瑤的襦裙料子。

青銅柱上的“王守拙“還在哀嚎，鎖鏈卻越收越緊。王小明抹了把鼻血，彎腰撿劍時瞥見池底沉著塊快遞工牌，編號正是他入職時領的“SF-2023007“。

“去你大爺的！“他突然暴起，魚腸劍捅進青銅柱裂縫。整座宮殿地動山搖，池子里的人形同時尖叫，聲波震得他耳孔流血。鎖鏈寸寸斷裂，黃金面具“咔嚓“碎成兩半，露出底下徐福那張青銅臉。

“你怎么......“徐福的話卡在喉嚨里。魚腸劍捅穿他胸口時濺出的不是血，是冒著泡的青銅汁液。王小明喘著粗氣拔劍，看見對方胸腔里嵌著個青銅羅盤，指針正指自己心口。

“原來我才是鑰匙。“他咧嘴笑了，劍尖挑出羅盤捏碎。徐福的軀殼嘩啦散成一地零件，遠處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宮殿開始坍塌，青銅海掀起百米高的浪頭。

王小明撒腿往外跑，懷里揣著從池底撈出來的工牌。身后傳來13號楚瑤的電子音余響：“去三號坑......真正的戰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