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驟起,吹散無數柳葉。
陸文昭騎在馬上,望了兩眼緊閉的朱紅大門,正是明昭堂的正門。
他眉頭一挑,回頭問道:“就在這里?”
盧劍星聽得,立刻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從昨日起,屬下便命人盯守李府。”
“今日一早,那欽犯一出門,我們的人便一路跟到了此處。他進了明昭堂后,至今未曾離開一步。”
陸文昭聽罷,眼神一凜,問道:“你確定,沒跟錯人?”
“屬下查過,那尚書府中,只住著一位年紀相當的公子,定然就是那欽犯。”
聽聞此言,陸文昭險些腦殼炸開——自己費盡心力才從刑部討來這張駕帖,居然回手就要抓捕刑部尚書的后人.......
要是出了岔子,自己就是替人背鍋的棄子。
他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
可要想換個活法,也只能搏一搏了。
好在自己早有準備,駕帖一到手,便三令五申,絕不可在尚書府動手,只許盯梢,不許驚動。
如今看來,老天還算眷顧——這欽犯居然自己出了門,現在動手,真是再好不過的時機了。
陸文昭眼神一沉,手臂一揚,厲聲喝道:“官旗聽令!”
聲音未落,錦衣衛眾人早已挺身肅立,鴉雀無聲。
“左一小旗,速至院后,布置人手,不得放走任何一人。”
“左二小旗,守住前門,有人敢沖撞,格殺勿論!”
“右一小旗,其余官旗,隨我入內,捉拿欽犯!”
話音落地,錦衣衛眾人應聲而動,盔明甲亮,轉眼間便分作三路,將整個明昭堂圍得水泄不通。
陸文昭拍馬而下,衣袍翻飛,前方旗丁早已砸開大門,眾人直奔堂內而去。
正在偏廂歇息的李觀木,忽聽得前堂傳來一陣噪雜之聲,驚得他一個激靈,忙貼到窗欞邊,從縫隙往外偷偷一瞧,頓時面色大變。
只見明昭堂的前院,闖入一隊錦衣衛!
那些穿著玄色貼里、腰佩繡春刀的官旗,個個兇神惡煞。
明昭堂的房門小廝想要攔人,哪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旗丁一記刀背打翻在地,直挺挺暈了過去!
李觀木心跳如鼓,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今早少爺臨出門時的叮囑:“若遇錦衣衛,能藏則藏,實在不能藏,就別亂動,任他們行事。”
他猛吸了口氣,壓下心中驚懼,強自鎮定,看向屋內四周——這偏廂本是講學用的,屋里只有一排排書案與一座講臺,連半個屏風都沒有!
“完了完了完了!”李觀木差點沒哭出來,沒地方藏啊!
他咬了咬牙,只得踮著小步,挪到講臺后面,貓腰躲在了講臺下面,汗水從額角滑落,耳邊卻只聽得腳步聲由遠而近,一步步靠近。
隨后,有人打開了偏廂的木門,往里看了看,便站在門口不動了。
此時,花園之中,正是人聲鼎沸之時。
亭中的張元清看著長桌另一頭,圍著悄悄談論什么的六人,其中一位正是陽武侯薛濂。
也不知發生什么事了,薛濂自從來到明昭堂之后,就一直在那,也不過來和自己打聲招呼,讓這張元清氣得直跺腳,可又不好說些什么。
林梓同吃著桂花糕,一直看著李伯弢那,只覺得這人怎么到哪都是一堆人圍著,可就是沒有參與這進士們和小姐們的聊天,真是不太能理解。
忽然間,整個花園的笑聲、碗盞碰撞聲全都靜了下來。
眾人下意識放下手中茶果,只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整齊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刀鞘與甲片的碰撞,節奏急促,氣勢逼人。
金屬碰撞的聲響越來越近,有人已站起身張望。
李伯弢也抬起頭,望向花園的入口處。
只見數排錦衣衛,從園外魚貫而入,面色冷峻,步伐一致。
為首那位,舉手一揮,眾官旗便四下散開。
那一刻,李伯弢眼神微動,心中了然,這是沖著他來的。
園中的女眷早就驚呼起來,三位世子爺見著錦衣衛不請自來,闖入花園,俱是大怒!
陳延祚心中一喜,暗道:好機會,終于讓我在薛昭面前一展風采了!
他當即抖了抖袖子,理了理衣冠,挺胸昂首,大步上前擋在眾人之前,直面來人。
陳延祚厲聲喝道:“爾等官旗是眼瞎了嗎,竟敢到此地撒野,好大的膽子!”
陸文昭見這少年氣宇軒昂,衣著華貴,眼神沉著穩健,知非尋常人物,當即止步拱手,語氣恭敬:
“在下錦衣衛百戶陸文昭,奉命查案,敢問公子尊名大號?”
“某乃泰寧侯之孫陳延祚!爾等擅闖花園,擾人清修,豈有此理!”
他一邊說,一邊回頭斜瞥了一眼薛昭,生怕她錯過了自己威風的一面。
陸文昭拱手,不坑不卑地道:“原來是小侯爺,卑職奉皇命,錦衣衛大都督均令而來,辦得是欽案!還請世子爺見諒。”
陸文昭特地在“欽案”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陳延祚一聽“欽案”二字,臉色微變,氣勢頓時弱了幾分,小聲道:
“拿的是誰?”
“兵部觀政李伯弢。”陸文昭看了陳延祚一眼,恭謙的說道:“卑職大膽猜測,小侯爺一定是今日才認識的李伯弢,并沒有和他多有牽連.......”
“沒有,沒有......陸百戶說得有理,這樣,咱帶你去,把他揪出來!”
“不過,千萬不可驚擾女眷!”
“卑職遵命!”
。。。。。。
此時,薛昭走到了薛濂身邊,和弟弟、徐繼本對看了幾眼,倆人都互相搖頭,都不知何事。
李伯弢見自己身邊眾人皆是疑惑,站了起來,悄悄說道:“各幾位,別緊張!”
“是來抓我的!”
“啊?!”
眾人立刻圍了過來,看向李伯弢?
“錦衣衛抓你?”薛濂有些吃驚,心中暗想:看這架勢,也只有我這侯爺才配啊!
“怎么會是你這潑......為什么是你?抓你還需要用到錦衣衛?”薛昭很是不解。
李伯弢斜覷了薛昭一眼,淡淡道:
“你這姑娘倒是不太看得起咱!如果來的只是宛平的捕快,哪怕是順天府的捕快,也會讓咱很沒面子!”
李伯弢在臨死之前,還不忘先耍帥了幾句。
“實話和你說了,不才惹了欽案!”
“撲.......”周圍人等差點沒把茶水吐了出來。
李伯弢抹了抹臉說道,“某現在就出去,省得連累這明昭堂!”
薛昭聞言一愣,心中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等會兒!”弟弟薛濂有些著急道:“李老哥,你不能走......“
“為何?“
“你剛才那賺錢之法,還講了一個開頭啊!說完再走不遲......”
薛濂見姐姐和其他人都睜著眼瞪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于是說道:
“犯了欽案進去,就不一定出得來了,咱也擔心這發財之道......失傳了......”
周圍人等沉默無語......蔣定國曹致廉額頭上流下了三條汗線。
李伯弢哭笑不得,正待說話,就聽見傳來一聲大喝:“欽犯就在這里!”
那陳延祚帶著一隊錦衣衛趕到了長桌一側,然后伸手一指李伯弢說道:
“他就是欽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