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歸順或征服
- 大明攝政:某乃忠臣
- 垂柳浣紗
- 2318字
- 2025-04-30 15:50:00
此時,場中一老一少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之中。
李伯弢看著場中尷尬的情景,不由心生幾分不忍。
說句公道話,這朱夫子講課,不論是姿態儀容,言辭運用,還是引經據典、條理梳理,皆算得上是上乘水準。
可誰能想到,偏偏今兒遇上了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竟連番質疑,直問得他張口結舌,進退維谷。
今日這“觀摩課”,塾主請了這一屋子讀書人來旁聽,縱然再仁厚的塾主,也不會接受出了紕漏。
旁人不會去怪一個十一二歲的童生口出狂言,只會搖頭嘆息一句:“這先生,教不得人啊!”
李伯弢心中暗嘆,若這般僵持下去,怕不是這朱夫子的塾師生涯也就此終結了。
于是,李伯弢趕緊站了起來,他朝朱夫子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對著小學童說道:
“這位梁小弟,禮治是否有用,這就像吃飯一樣。”
堂中的學生見居然有進士大老爺起來回答梁以樟的問題,俱是興奮起來,眼中充滿期待之光。
兩側觀課的其他進士和太學生,也大都從昏昏欲睡之中打起了精神,倒想看看這李伯弢如何應付這題。
正當此時,進士觀課這排身后的厚厚屏風之后,也有了動靜。
陳以瑞聽見輕微聲響,轉頭望去,就見其后隱隱約約有六個身影,搖曳之下,緩緩落座。
他心中嘀咕,原來這屏風之后竟也設了位置。
而這時,場中的李伯弢繼續說道:
“假如,你吃了一個包子沒飽,然后又吃了兩個包子,終于飽腹。”
“請問,這第一個包子難道就毫無用處了?”
李伯弢思忖了一下說道:“這話的意思是,你只看到了天下不算太平,便覺得禮治無用。”
“但你可有想過,若是這世上完全失禮,那豈不是天下大亂,豈容爾們能在此讀書寫字?”
“后唐黃巢殺盡高門士族,禮崩樂壞導致五代十國的黑暗混亂,歷史上只有另一個時期可比,那就是五胡十六國,大家可曾忘記?”
“這兩個時期,都是禮治不彰的明證!”
“這五胡十六國更是因為胡人不通圣人之說,但到了后來,苻堅重用儒生王猛,元宏改依漢制,這世道不就太平下來?”
這時那位上的梁以樟接過話來,說道:
“大老爺,您的意思是,圣人之道有用,只是德教不廣,未能行于天下?”
李伯弢聞言倒是一愣,沒想到這小學童的根底如此扎實,這總結得也算是有道理。
“確是如此。”他毫不猶豫的說道。
“咱們就以唐朝為例,比如玄宗朝的安祿山和王忠嗣。”
“安祿山和楊國忠不對付,立刻起兵反了。而王忠嗣和李林甫不對付,立刻郁郁而終。”
“圣人之道厲害吧?”
“......這......”
不僅僅堂中的梁以樟,在座的一圈的進士太學生,都下巴掉滿了一地。
屏風后的幾人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鳳眼之中透著驚疑之色,心中想到:也不知是哪個郎官,這等嘲諷之言用在學堂,似有不妥。
好在,那小學童還算機靈,馬上想明白了:“王忠嗣將門之后,養于深宮,所以被兩位圣人教化,行事恪守禮節,對朝廷忠心不二?”
“梁小弟聰慧。玄宗朝的王忠嗣,郭子儀,李光弼,都是官宦世家子弟,自幼通讀經書,雖然擁兵勢大,但卻謹守分寸,便是受了圣人的教化。”
“而恰恰反叛的安祿山史思明,到后來的魏博田承嗣、成德李寶臣、盧龍李懷仙,要么就是胡人,要么就是牙兵牙將,靠著勇武晉升,何曾受過圣人的教化?”
李伯弢繼續說道:“前唐開元之前,邊鎮節度使都是漢人儒生出任,張說、杜暹、李適之哪個不是出將入相?你可曾聽說有造反的事?這些人更是圣人門下弟子。”
梁以樟聽了李伯弢的歪理,露出了一點信服的表情。
可他終歸還是“問題”少年。
“大老爺說的有道理,可學生還是有一點不通!”
“哪點?”
“現在朝廷在外的頭號大敵就是建虜。可是‘禮之用,和為貴’對這建虜卻一點不起作用。”
“這虜寇根本不信圣人之道。要是這儒家只對漢人有用,又如何平天下?一幫儒生吹牛寫的吧?”
此言一出,堂下大嘩。
李伯??愣愣的看著梁以樟,哭笑不得。
這還是歷史上的那個梁以樟嗎?李伯弢還以為,他又是一個穿越的,隱藏在幕后的小靈魂。
李伯弢轉頭見那朱夫子,氣得血壓升高,一口氣快要噎住,趕忙再次做了數下稍安勿躁的手勢。
他想了想只得說道:”吹牛倒不敢說,不過肯定沒見過外國人。”
“外國人?”
“中國以外的人唄——外國人”
“為啥沒見過?“
“為啥見過?這幫先賢,一輩子在河南山東打轉轉。”
“啊?有理,有理!這平天下的曾子也只去了魯國、衛國和楚國,放到現在,也就一匹快馬,十日內的事情。”梁以樟說道。
“所以,這些人眼中的天下,和咱們現在心中的天下不太一樣!”
“大老爺您是說,當年儒生的天下也就比我們一個省大不了多少?”
“這......夸張了點,況且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李伯弢繼續解釋道:
“當時儒生認為的天下僅指諸夏,外面的那些地方都不算。”
“這北狄,西戎,南蠻,東夷都不算在天下里?”
“肯定不算。”
李伯弢心里想著,當時百余國的諸夏,不就像后世百余國的UN一樣嗎?
再過一萬年,等到銀河系的文明談論“平天下”的時候,他們肯定不會認為這“平天下”只是平一個小小的地球。
“那這四夷算什么?”
“不算人”李伯弢又開了個玩笑。
“......”梁以樟接著問道:“大老爺的意思,這圣人之道本就不是給這些蠻夷用的?”
“不是!”
“可是,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又是何解?”
“遠人指的不是四夷,而是諸夏內的遠人。”
“況且,孔圣人恐怕沒興趣教化四夷。論語里可記載著,圣人辱罵四夷的句子——即便四夷有明君治國,也不如中原亂世。”
“所以,夫子根本沒正眼看過他們。”
梁以樟抬頭想了想,“儒生確實說過,夷狄之智者可比華夏愚者。”
李伯弢倒是聽過這句,暗笑:這些儒生真會損人不帶臟字,聽著好像還有點夸贊的意思,跟那句“生子當如孫仲謀”有異曲同工之妙——果然是文化人,罵得都這么講究。
問題小少年梁以樟想了想,又問道:“既然儒生如此看不起四夷,那諸夏如何用儒家禮法和四夷打交道?”
李伯弢笑了笑:“不用禮法。先賢圣人又沒覺得四夷是人,為何要用人的法子?對付四夷,儒生只有兩種法子。”
“哪兩種?”
“歸順,或者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