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猶如刺向我的一把把尖刀，把我釘入萬劫不復之地。

我抬頭猛地看向蘇逸云，心臟傳來的劇痛，生拉硬扯般撕扯著五臟六腑，痛得我快直不起腰來。

字字句句，和蘇逸云向我表明心意時說得分毫不差。

語氣甚至比那時的他還要真誠。

虧我當時還像個傻子一樣，被他三言兩語就哄得迷了心智，把這句話牢牢放進了心底。

只是一回想起來，就心頭發燙。

原來，這只不過是蘇逸云隨口就能說出的調情罷了。

許儀姝冷哼一聲，嬌橫地開口，“那你讓她過來，給我做腳凳！”

蘇逸云面上有些猶豫，看了我幾眼之后，小聲地向許儀姝解釋。

“阿姝，清霜姐到底不是下人……”

許儀姝冷了臉，直接打斷他。

“蘇逸云，我不管她是什么人，就算她是你救命恩人，我今天也要讓她過來給我墊腳！”

蘇逸云一咬牙，應了聲直接轉身朝我走來，俊臉徹底陰沉下來。

我心里閃過一絲不妙，轉身欲跑，卻被身后的小廝堵住了去路。

“嫂嫂，委屈你了。給阿姝做腳墊，你不丟人。”

蘇逸云一邊命身后的小廝摁住我，一邊低聲勸解，不知是在勸我，還是在說服他自己。

“阿姝是丞相府的嫡女，這滿京城想給她做腳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是你的福氣！”

身后的小廝力氣極大，反剪的雙手泛著針扎一樣的刺痛，我難受得紅了雙眼，鼻涕眼淚流了一把又一把。

“不、不要……你不能……”

我不住地搖頭，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拒絕，但還是抵不過身后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

‘撲通’一聲，我被壓著跪在了許儀姝面前。

膝蓋重重壓在了堅硬的石子上，錐心一樣的痛。

我用力咬緊了牙關，奮力抬頭朝蘇逸云的方向看去，忽然覺得他是那樣的陌生。

那年大旱，地里沒有收成，還不上張員外家的債。

他兒子見我有幾分姿色，就想把我強擄了去，做他的第八房小妾。

我抵死不從，再三保證一定會還上錢，可那群惡霸混不吝地仗勢欺人，帶人直接沖進家里，想要把我綁走。

千鈞一發之際，是蘇逸云這一介文弱的書生，拎著砍柴用的大砍刀站在了我面前。

那時我被逼著跪伏在地上，趴在泥坑里，也是像這樣仰望著蘇逸云的側臉。

只不過曾經他是保護我的威武天神，現在卻是助紂為虐的卑鄙佞幸。

心臟深處傳來了一陣鈍痛，一滴屈辱的淚水自眼角滑落。

我好恨。

我恨我識人不清，那么多年都沒有看清蘇逸云的真面目，為了供他讀書沒日沒夜的辛勞。

許儀姝居高臨下地睨著我，拿手帕掩了掩鼻子，眼里滿是嫌棄。

“畫春，拿塊帕子出來，本小姐嫌臟。”

話音剛落，一方帶著香氣的手帕輕飄飄落在了我臉上，遮掩了我的視線。

也蓋住了我絕望無助的雙眼。

一雙手死死壓在了我的肩頭，我被強摁著像條狗一樣跪趴在了地上。

石塊劃破掌心，咸腥的血氣在口腔里蔓延。

我聽見蘇逸云略帶討好的聲線響起，“阿姝，她背上墊了帕子，不會臟了你的新鞋。”

“快些踩著她下來吧。”

許儀姝嬌俏一笑，“我要你扶我。”

蘇逸云溫柔寵溺地一笑。

“好。小心些，莫摔了。”

我努力挺起的脊梁上，一只腳毫不留情地踩了上來，豆大的淚珠連成串一顆顆砸在了地面上。

尊嚴被一點點碾碎，如塵埃般消散。

……我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屈辱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大腦一片空白。

4、

蘇逸云親手扶著許儀姝上了他的馬車，我怔怔地盯著他們的背影，鼻子一酸。

原來有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