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河低垂。

青云山間的碧水潭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潭面氤氳著淡淡霧氣。

蘇夜踏著月色而來，衣袂在夜風中輕輕擺動。

遠遠便看見水麒麟龐大的身軀橫臥在潭邊青石上，那身湛藍鱗甲在月光下流轉著夢幻般的光澤。

靈獸雙目半闔，鼻息間噴吐著淡淡水霧，一副慵懶模樣。

“靈尊。”蘇夜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玉酒壺，壺身在月光下泛著溫潤光澤：“近日新釀的'寒潭香'，特意帶來給您嘗嘗。”

水麒麟耳朵微微一動，慢悠悠地睜開那雙燈籠般的眼睛，待看清來人，鼻中噴出一股帶著水汽的白霧，算是打了招呼。

但當目光落在那酒壺上時，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人性化的期待。

蘇夜見狀輕笑，熟練地拍開泥封。

頓時，一股清冽中帶著花果芬芳的酒香彌漫開來，竟引得潭邊幾株夜曇無風自動，悄然綻放。

“這次加了后山的千年雪蓮和晨露。”他邊說邊將酒液倒入早已備好的玉盞中。

那酒色澄澈如泉，卻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藍光，與靈獸的鱗甲相映成趣。

水麒麟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一卷，整盞酒便入了口。

霎時間，它渾身鱗甲微微舒張，發出舒服的“咕嚕”聲，眼中泛起滿足的神采，巨大的尾巴輕輕拍打地面，震得潭水泛起陣陣漣漪。

蘇夜倚坐在青石旁，望著靈獸陶醉的模樣，嘴角噙著淡淡笑意。

蘇夜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語氣輕快地說道：“靈尊，你在這青云門呆了這么多年，后山的石頭都快被你蹭禿了吧？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山下可不止有好酒，還有...”

話音未落，水麒麟懶洋洋地抬起眼皮，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分明寫著：“就你這點道行還想忽悠本尊？”

蘇夜被這眼神看得有些心虛，但還是不死心地繼續道：“聽說南疆有千年不化的寒潭，西域有萬年靈泉...”

“呼——”水麒麟噴出一股帶著酒氣的水霧，直接糊了蘇夜一臉。

它慢悠悠地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蘇夜，尾巴一甩一甩的，濺起的水花精準地打在蘇夜衣袍上。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蘇夜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哭笑不得：“那下次的酒...”

聽到“酒”字，水麒麟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轉過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得，還是這招管用。”蘇夜小聲嘀咕著，又給它斟了一盞。

蘇夜忽然長身而起，衣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他指尖輕彈，一柄泛著幽幽藍光的長劍已握在手中，劍身流轉的水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好了靈尊，別整天躺著了，陪我過兩招如何？”蘇夜劍尖輕挑，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

水麒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噴出的水霧在月光下化作細碎的冰晶。

它慢悠悠地站起身，龐大的身軀舒展開來，湛藍鱗甲在月色中泛著冷冽的光澤。

畢竟是喝了人家不少美酒，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這頭上古靈獸當年追隨青葉真人南征北戰時，蘇夜的祖師爺怕是都還沒出生。

如今百年過去，它的實力早已深不可測，整個青云門能與之抗衡的恐怕不超過五指之數。

“嘩啦——”

水麒麟前爪輕輕一踏，碧水潭頓時翻涌而起，無數水珠懸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照著皎潔的月光。

它那雙燈籠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戲謔，仿佛在說：小子，你可想清楚了？

蘇夜卻不退反進，滄浪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妙的軌跡。

靈尊身為水麒麟，天生便通曉萬水之性，它只需輕擺尾鰭便能掀起滔天巨浪，隨意一個吐息就可凝水成冰。

千年修為加持之下，它對水靈之力的掌控早已臻至化境，蘇夜正是看中這一點。

他雖然將御水劍訣完善大半，但終究欠缺幾分水之真意，想要進一步突破，請教靈尊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請靈尊指點！”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閃出，劍尖挑起的不是劍氣，而是潭中升騰的水龍。

而水麒麟只是輕輕甩尾，漫天水珠頓時化作無數利箭呼嘯而來。

剎那間，整個碧水潭上空水光瀲滟，劍氣縱橫。

蘇夜的劍鋒所過之處，潭水仿佛有了靈性，化作游龍驚鴻，在空中交織出玄奧的軌跡。

水麒麟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前爪輕拍水面。

頓時，一道水幕沖天而起，在半空中凝結成晶瑩剔透的冰墻。

蘇夜的劍氣撞在冰墻上，發出清脆的“叮叮”聲響，卻難以寸進。

蘇夜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隨即身形在空中一轉，劍勢陡然變化。

只見他劍尖輕顫，竟引動潭中水流逆勢而上，化作萬千細密水針，從各個刁鉆角度襲向水麒麟。

靈尊不慌不忙，鼻中噴出一股白霧，那霧氣遇水即凝，轉瞬間在它周身形成一道旋轉的水渦屏障。

蘇夜的水針沒入漩渦，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來！”蘇夜眼中戰意更盛。

他忽然收劍而立，雙手掐訣，碧水潭的水面開始劇烈翻涌，竟緩緩升起九條栩栩如生的水龍，每一條都鱗爪分明，龍睛中泛著靈動的光芒。

水麒麟見狀，終于露出幾分認真神色。

它仰頭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聲波震得潭水沸騰。

隨著這聲吼叫，它背上的鱗片片片豎起，無數細小的水珠從鱗片間滲出，在空中凝結成一柄柄晶瑩的水劍。

九條水龍與萬千水劍在半空中轟然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水霧彌漫間，蘇夜的身影忽隱忽現，劍招越發凌厲。

而水麒麟也不再留手，舉手投足間引動天地水靈，將碧水潭變成了它的領域。

夜風驟急，碧水潭上未散的水霧被一道清冷劍氣劈開。

陸雪琪白衣勝雪，踏著天琊劍凌空而至，衣袂翻飛間宛如月下仙子。

天琊神劍綻放出清冽的藍光，將四周水汽都映照得晶瑩剔透。

“陸師妹且慢！是我在向靈尊討教御水之術。”蘇夜連忙抬手，衣袖上未干的水珠隨動作甩出一道弧線。

水麒麟懶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如同散落的星辰。

它對著陸雪琪打了個響鼻，算是打過招呼，隨即慢悠悠地趴回岸邊青石，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陸雪琪纖足輕點，飄然落地，天琊劍光華漸斂，卻仍在她身側懸浮，劍尖微微顫動。

她先是對著靈尊鄭重一禮，青絲垂落間露出半截如玉的脖頸。

“是你，深夜驚擾靈尊，若是被諸位首座知曉...”她轉向蘇夜時，清冷的嗓音道。

話未說完，忽然瞥見蘇夜被水浸透的衣袍緊貼在身上，當即別過臉去，耳尖卻悄悄泛起一抹緋色。

蘇夜順著她的目光低頭一看，頓時尷尬地輕咳一聲，指尖泛起淡淡青光，瞬息間蒸干了衣衫。

“好了，陸師妹可以轉過來了。”蘇夜整了整衣襟，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從容。

陸雪琪這才將目光轉向蘇夜，她早就聽聞蘇夜與靈尊交情匪淺，今夜親眼所見，傳言果然不虛。

“蘇師弟，據我所知，我入門的時間應該比你要早些才對。”

“所以陸師妹的意思是...”蘇夜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你應該喚我師姐。”陸雪琪神色認真，語氣雖淡卻不容置疑。

蘇夜聞言輕笑，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皺：“陸師妹雖然入門比我早，但修煉一途，達者為先。”

他抬眼時，眸中青光流轉，周身氣勢若隱若現。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除非實力勝過他，否則這聲“師姐”是斷然叫不出口的。

雖然剛入門時，他倒是不介意喚靈兒一聲師姐，但此一時彼一時。

雖然有時候在上在下都無所謂，但該在上的時候，他還是要在上的。

更何況，如今就算讓田靈兒反過來喚他一聲師兄，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