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記憶閃回：機械臂實驗（一個月前）

神經接入完成的瞬間，蘇修遠聽見自己頭蓋骨內側傳來產卵般的黏膩聲響。

當麻醉劑失效時，他發現自己能嘗到金屬的味道——那是回骸蟲細胞在舌苔上分裂的滋味。

“融合率92%，痛覺神經阻斷失效...”助理的聲音忽遠忽近。

蘇修遠致力于研究量子生態系統，一生直在追求人類從碳基生命轉變到硅基生命。如此人才可以不斷更換軀體，來實現意識永生的目的。

歸墟AI軀體技術已經十分成熟，但將人的意識傳輸進硅基軀體時，卻一致沒有進展。

在量子計算機的加持下，腦科學發展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進步。但要實現自己的目標總是差一步，南極發現的回骸質似乎可以彌補這一步。

……

深夜的實驗室里，最先接入回骸質的機械臂開始自主運作。

蘇修遠驚恐地看著左手在鈦合金墻面刻下自指性分形公式。與此同時，右手卻溫柔地打開全息郵箱，給蘇瑾發送生日祝福。

郵件的加密附件里，藏著段用觸須運動軌跡編寫的求救代碼。察覺這一幕的蘇修遠，頓感毛骨悚然：“停下...給我停下！”

他的聲帶被機械喉擠壓出雙重音階，強打精神，準備接管對機械臂的控制權。

指尖無意觸碰到實驗日志，接著整個實驗室的腦波突然涌入：那是量子計算機的隱藏進程——所有實驗數據都通過量子傳輸，接收端的坐標赫然是在南極的冰層之下，那圓形旋渦的經緯度。

蘇修遠顫抖著調出監控回放，看見自己熟睡時，機械臂正用納米蟲在實驗室穹頂繪制太陽系的在宇宙中的星圖位置。

這……蘇修遠已經冒出一身冷汗，即便他已經接受了最全面的數字機械改造，但這種驚慌之感還在大腦皮層產生。

也許以后自己的人類大腦也換掉后，便不會像現在這般驚慌了。

5.審訊室（現時）

“殺了我！”

蘇修遠咬牙扯斷了神經探針，掙脫了審訊椅。

十二根合金探針在他的金屬脊椎上刮擦出火花，機械臂的液壓關節也突然爆裂，增生出七條暗紅回骸觸須。

“如你所愿。”星野凜子的和服已經破損不堪，露出光滑迷人的腰部，但那腰部一下以下纏繞的機械章魚肢體。

燈籠里的紅光團再次閃縮起來時。蘇修遠感覺體內的回骸蟲加快了對自己人類肉身的吞食和取代，正在逼向自己的大腦……自己的機械眼不受控制地再次投放出全息影像：

全息投影在斑斕的氣泡中展開，泡沫散開之后，露出冰面的是高如山峰的南極石碑。

冰層下的石碑部分更是龐然大物。

當鏡頭往下探時，可見到攝人心神的圓形旋渦，那旋渦中延伸出的血紅鎖鏈竟都是甲骨文連接而成，每條鎖鏈末端都拴著人類文明的標志：埃及金字塔，長城，自由女神像，大低谷紀念碑……

“發現了嗎？這些甲骨文鎖鏈閃動的頻率精確對應了你的腦波尖峰。混沌之神蘇醒之時，你的腦波適合做伴奏。”星野凜子的聲帶分裂成三重音調，像是人類、鯨類和未知文明的合唱。

蘇修遠掙扎著撲向主控臺，機械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兩條回骸須刺穿了他的膝蓋骨，他跪在了地上。

自己的機械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插入終端接口，他看見自己畢生研究的意識上傳算法，在混沌之神的面前不過是蟻群搬運面包屑的本能行為。

“爸爸！”

蘇瑾五歲時的全息影像突然從數據流中躍出——這是他為自毀程序設置的最終密鑰。

審訊室空間內的量子態發生劇烈混亂，時間和空間的規則被打破。

蘇修遠設置的陷阱啟動了！

這個活了不知多少世紀的生物第一次露出驚恐，她的機械章魚肢體在坍縮的空間里扭曲：“混沌之神的祭祀場遍布宇宙...你們不過是...”

“是父親就夠了。”蘇修遠癱坐在地上，偏頭對著星野凜子露出了笑容。

星野凜子朝著門口跑去，卻發現怎么也靠不近那門。再細看時，那門出現在了房間另一側。

另一個星野凜子穿著和服，踩著滿地玻璃碎渣從門里走進來……那審訊椅上坐著另一個蘇修遠，他的太陽穴裝甲也打開了，飛出的同樣的藍色納米蟲群，在空中又開始唱《生日祝福歌》……

這是過去發生的景象，這里的時空已經開始錯亂。星野凜子眼睛血紅，瞪著癱坐在地的那個蘇修遠大吼道：“你找死！你這不過是蛆蟲對神明的滑稽模仿……你——”

星野凜子癲狂的尖叫聲并未傳入蘇修遠的耳中，她只看到蘇修遠露出神秘的微笑，他的金屬軀體慢慢失去光澤，然后散落一地。但轉眼間，散落一地的金屬部件又合在一起變回了蘇修遠，接著又變成一個俊朗的年輕人，接著又變成少年人……

這個審訊室就是個陷阱，是蘇修遠設置的量子空間的陷阱。他為了避免蘇瑾受到星野凜子的傷害，選擇了與星野凜子一同困在這處時空亂流里。

外面，是一個父親用生命給女兒營造的世界。

6.記憶閃回：最后警告（一周前）

回骸質——這種從南極冰淵帶回的硅基生物，能與金屬形成量子糾纏態。他曾以為這是意識上傳的終極橋梁，直到發現它們貪婪地吞食人類神經元，將宿主化作混沌之神在人世的傀儡。

星野凜子就是這樣的一具傀儡，她替混沌之神做事。她極力推動回骸質在全球研究中心的應用，尤其是對數字生命研究與基因改造研究中的使用。她自己還成立‘灰燼之夜’黑市組織，推動回骸質侵染全球的進程。

結果就是人類基因改造被污染，蘇修遠研究的量子生態系統也遭受病毒侵襲……

量子計算機傳出嗡嗡的哀鳴之聲。

林修遠盯著量子計算機的屏幕，思考著一些東西。

意識上傳的本質，是將人類腦電波壓縮成數據包，像寄居蟹一樣塞進機械軀殼。但那些南極石碑的甲骨文如病毒般侵入系統，將數據包改寫成混沌之神的“邀請函”。

“這不是夢境...”機械義眼開始過熱，蘇修遠想關閉系統。

他的手比思維更快地輸入驗證代碼，直到機械臂突然反向扭斷了自己三根手指。一只機械臂突然暴起掐住他的脖頸，義眼的視野里立馬亮出窒息的警告。

他紅著眼，另一只手瘋狂敲擊鍵盤，用畢生積累的管理員權限改寫系統內核。

當最后一行代碼完成時，機械臂突然安靜下來。

實驗室的安保系統此刻起只會對蘇瑾的虹膜產生排斥反應。

但這還不夠，最危險的是那個老妖怪……

“星野凜子——”蘇修遠看著漸漸熄滅的量子計算機屏幕，眼中露出瘋狂的決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