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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交印信

“裴卿,你懷中所護的小太監……”席初初唇角微微上揚,一雙圓潤的貓眼彎成月牙,看起來天真又無辜:“是你什么人啊?”

她緩步向前,玄色龍紋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聲響。

晨光穿透云層,灑在她半邊臉上,將那一雙陰晴不定的眼眸映得如同染了一層剔透冰藍色澤。

“哦,瞧朕這記性。”她忽然意識到語誤似的,改口:“不是小太監,而是個身份不明,扮作太監的……刺客。”

“我、我不是……”裴燕洄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緊,蘇子衿疼得眼眶泛紅卻不敢再出聲了。

幾日不見,他忽然覺得今日的女帝有些陌生。

以往只要他在,她總是會第一時間奔到他身邊,兩眼如藏兩汪清泉,對他從來不是那種漫不經心地一瞥,而是專注又深情的凝視。

他忽而展顏一笑,那笑意如春風化雪,卻讓四周侍衛不自覺地后退半步。

【叮!系統檢測到裴燕洄忠誠值-120%,極度危險!】

“陛下說笑了。”他聲線較一般男子陰柔些許,如幽幽的馬骨胡音:“這奴才沖撞圣駕,犯了廠規,臣自當帶回嚴加查處嚴懲。“

“查處嚴懲?”

她眨了眨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席初初朝他走去,無人敢上前阻攔:“朕怎么記得三年前冷宮走水,裴卿也是這般說的?“

她的語氣輕快,甚至帶著幾分疑惑,可話里的深意卻讓裴燕洄眼神瞬間幽暗下去。

女帝為何忽然提及那件事?當年他做得極為隱秘,況且她也并不認識子衿才對.……

“裴卿,你現在的表情……好有趣啊。”她歪著頭看他,笑得天真爛漫:“所以這次啊,朕想親自來。”

她忽然伸手,幾乎要觸到蘇子衿慘白的臉。

裴燕洄側身一擋,蓮色浮香在空氣中交織:“陛下何必為這等賤婢臟了手?”

“更臟的東西朕都碰過。”席初初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落在他護在蘇子衿身上的手:“她又算什么?裴燕洄,你是公然抗旨嗎?”

裴燕洄眉心蹙緊,眼前的女帝受什么刺激了?從前那個為他一句重話就紅了眼眶的少女,何時會用這般譏誚的上位者眼神看他?

“奴才不敢。”他垂眸,長睫在眼下投出陰翳。

“那便交人。”

“按律,刺客當由東廠……”

“律?”席初初突然被逗笑了,她背著手,湊近他,嗓音甜軟:“朕即是天憲啊。”

她生得嬌小,一張巴掌大的娃娃臉,貓眼圓潤,唇色嫣紅,笑起來時頰邊陷出兩個小小的梨渦,任誰看了都以為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可在場的人卻無一人敢真拿她當一名普通少女,她隨便一句話,就是他們必須信服的“真理”。

一旁的東廠太監插言:“陛下!您是天子,一言九鼎,您當初不是說過一切維擴皇權的事都由裴督主作主,他的權柄可都是您……”

“拖下去。”席初初看都不看:“掌嘴二十。”

裴燕洄臉上終于泄出一絲裂紋,審視地看向她了。

“陛下。”他微微俯身,這個角度在旁人看來像在行禮,卻能讓席初初看清他眼底的警告:“三司會審前,按律當由東廠收押,您何必因為一個刺客與奴才計較呢?”

多可笑啊。

席初初凝視這張曾讓她魂牽夢縈的臉。

前世她就是溺死在這雙含仿佛被世間錯待了的雙眸中,直到被他一刀捅入血肉內的那一刻,才看清他眼底的厭惡與涼薄。

“你一個奴才……”她輕撫腰間玉佩:“也配與朕論‘計較’?”

裴燕洄眸子此刻黑得瘆人,像是浸了墨的琉璃,幽幽地望著她:“陛下,您說得對,陛下是圣天,奴才是賤泥,任人踐踏是應該的。”

若是從前,這招自輕的言語百試百靈。

她會慌慌張張來哄,會賜下珍寶,會……像個傻子一樣原諒他所有背叛。

“既然你的人說你的權力是朕給的……”席初初伸手,眉眼彎彎,梨渦淺淺,討要道:“那么朕既然能給,那就能收回來吧,現在朕給你兩個選擇,要么交人,要么……就交印信吧。”

東廠眾人倒吸冷氣。

裴燕洄也怔在原地,肌肉瞬間繃緊,又立刻恢復如常。

連蘇子衿都忘了哭泣,一臉震驚地看向女帝。

那個對裴督主千依百順的女帝,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是吃錯藥了嗎?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裴燕洄面容平靜如深潭,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紋絲不動,他恭敬地卸下腰牌:“奴才……遵旨。”

他跪得筆直,雙手奉上象征東廠權柄的玉印。

顯然,他是篤定席初初不會接,對于拿捏她的手段,他太懂了。

席初初的確沒有立刻去接。

她俯視這個曾將她玩弄股掌之間的男人,原來只要她不高興,這個權傾朝野的裴督主,在她面前,就會是這樣卑躬屈膝的樣子啊?

“陛下!”隨侍太監德祿突然小跑過來,著急地說道:“你別跟裴督主置氣了,趕緊說說軟話吧,您惹他生氣了,他再不理你,難受的不還是你自己嗎?”

席初初瞇起眼:“這個也掌嘴。”

影十六簡直就是席初初的“言隨法出”,飛快逮住人,就是一頓狂扇。

在清脆的巴掌聲中,席初初輕輕掰開了裴燕洄的手指,動作優雅得像在解開一件禮物,將那一枚玉印收入囊中。

“既然裴卿如此在乎這個女刺客,那朕就成全你們,人你留著,東廠的印信朕就收回了。”

這枚方玉印的收回,并不能將閹黨一舉殲滅,甚至對于其內部運轉影響不大,畢竟東廠認的是裴燕洄,不是她手中這件死物。

但通過此事,她要讓那些立場中立的人明白,她席初初可不會再放權給裴燕洄了。

陽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足以籠罩跪在地上的他。

裴燕洄瞳孔緊窒。

他仍保持著僵直的跪姿,掌心卻被指甲掐出血痕,只為忍住當眾奪回方玉印的沖動。

不對……全都不對。

那個為他一笑能放火燒殿的席初初,怎么可能會對他這般絕情,人又怎么會在短短數日間改變這么多?

“阿丑,走。”她轉身,厚重的披風在空中劃出凌厲弧度。

等著吧,裴燕洄,從她這里得到的一切她會一點一點收回去,并且她的恨意他也必須全部承受到底。

裴燕洄猛地抬頭,卻只看見女帝遠去的背影。

“督主……”心腹湊近低語:“陛下定是一時氣惱,您也知道陛下對您的心思,你如今護著別的女人,叫她瞧見了自然是不高興的……”

這話在場的人聽了都信。

裴燕洄緩緩起身,撣去蟒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是了,必是蘇子衿的存在刺激了她。

等陛下氣消了,自會跟以往一樣眼巴巴地趕過來哄他,到時候他失去的,只會成倍地被還回來。

“裴燕洄,嚇死我了,你怎么才來救我?你看,我的臉都被人打腫了。”蘇子衿咬著下唇,委屈地扯著他的衣袖。

裴燕洄卻一把抽回袖子,他垂眸斜睨:“你不是想逃嗎?我若不來,豈不是更好?”

蘇子衿第一次見他對自己的傷無動于衷,頓時臉色一白。

“我、我不是,我只是聽說竺哥哥獲罪被關進……”

“所以,你鬧出這么大一樁禍事,累我失去了東廠信印,便只是為了一個駱竺?”他眼神黑沉沉的,像淬了毒的利刃。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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