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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合作

子時三刻,永壽鎮的天空突然紅了下來。

那種猩紅色,帶著壓抑的氣息。

沈硯攥著符箓的手指驟然收緊,好吧,他有這么做的理由,其實茍著可能晚死一會兒。

但昨夜已經被盯上,沈硯就猜想到今天的事情,鬼新娘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這里面的事物,絕對沒有那么簡單,小鎮里的三股勢力,雖然表面穩定,但如果其中一方已經不行了,那這三角也是容易倒塌的。

不然,鎮子里的那些紙人,能是在對付誰?

此時小鎮青石板路上稀稀拉拉的飄落,但仔細一看,飄落的根本不是雨水,而是泛著焦黃邊角的紙錢。那些紙錢打著旋兒貼在他臉上,帶著股陳年香灰的嗆人氣息。

“叮鈴——”

一陣來自長街鈴聲響起。

銅鈴穿透濃霧,十六盞白燈籠在長街盡頭次第亮起。朱漆描金的儀仗刺破夜色,八名紙扎童子抬著大紅棺材踏霧而來。他們腮上涂著圓圓的胭脂,嘴角裂到耳根,紙糊的衣袂在陰風中簌簌作響。

迎親的隊伍來了。

“沈家郎君,吉時到了。”領頭的老嬤嬤咧嘴一笑,露出口中金箔貼的牙。

她手中托盤上,龍鳳燭的火苗突然竄起三尺高,將沈硯的影子釘在墻上。

沈硯面帶微笑,卻聽到鎮中央傳來一陣崩解之聲,而那株千年槐樹。樹皮突然裂開無數細縫,暗紅汁液順著紋路蜿蜒而下,在他腳下匯成個血色的“囍”字。

紙童們齊刷刷轉過頭來,眼眶里跳動著幽綠的磷火。大紅棺材“吱呀“一聲掀開條縫,里面空空蕩蕩,像是在邀請他進棺材一敘。

沈硯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但卻突然平靜——老嬤嬤枯槁的手已經扣住他手腕,冰碴般的寒意順著血脈往心臟里鉆。

這老嬤嬤估計修為不高,但那鬼新娘神秘莫測,而且,這此秘境,對他們都很有利,主場優勢。

如果真把這群人逼得去打游擊,死的一定是他們。

潛伏起來消耗,往往能有奇效。

大環境不友好。

客隨主便。

那顆槐樹突然劇烈抖動,漫天紙錢化作灰蝶。當沈硯被按進棺材時,他看見濃霧深處還有頂空懸的猩紅轎子,轎簾上繡著和新郎服上一樣的紋路。

果然,她一直都在看著,這種事情,確實應該看著。

轎前燈籠“噗“地燃起碧火,照出陰兵隊列中那些似曾相識的面容,那些白天問過的村民也在其中。

不過倒是沒有紙人了。

棺材合攏的剎那,銅鑼聲撕破夜空。儀仗調轉方向朝著鎮外亂葬崗飄去,槐樹根須突然暴長,把那些蝴蝶打碎。

血轎始終不遠不近地綴在隊伍后面,轎簾縫隙里,有雙纏著金線的繡鞋輕輕晃了一下。

沈硯躺在棺材里,不得不說,夏日炎炎,這地方確實避暑。

哪怕沒睡過死人,也很涼快,沈硯看著這有些黑的環境,想到一個事情,這地方不一定沒睡過死人。

有些膈應。

血轎檐角的銅鈴在荒野上蕩出漣漪,紙錢灰燼凝成的道路盡頭,一座三層木樓正從地脈中緩緩升起。

飛檐斗拱上懸掛的人皮燈籠次第點亮,照出匾額上三個淌血的篆字——顏小樓。

一個蒼老的身影看著小樓的升起,眼眸里是化不開的殺意,他背后兩只黑色的怪手長在后面:“算你這個賤人運氣好,讓你多續一口氣。”

沈硯被紙童拽出棺材時,發現那些抬轎的陰兵正在融化。

它們像浸了水的紙人般癱軟在地,朱砂繪制的五官在月光下蒸騰成猩紅霧氣,被木樓雕花窗欞盡數吸了進去。

陰氣之術,這力量好像有些神奇,

“姑爺腳下當心。“老嬤嬤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扣著沈硯肩胛骨往臺階上拖。青石階縫里嵌著碎骨,每走一步就有幽綠磷火從地磚縫隙竄出來,燒得他腕間泛起黑白光暈。

“不用這么拖著我,我沒那么不守信用,答應要來,自然會來。”

沈硯皺著眉頭。

而老嬤嬤干笑著:“良辰在前,不可耽擱。”

沈硯呵呵一笑:“你家姑娘,現在狀態非常不好吧。”

老嬤嬤聞言,表情一凝,眼眸里閃過殺機:“你怎么知道。”

沈硯手指輕動:“我不只知道這些,也許我還知道,你家姑娘,只在朝夕之間。”

老嬤嬤暴起,指尖長甲如同尖刀一樣刺向沈硯咽喉。

沈硯看著她,嘴角帶著一抹笑意:“不用這么急。”

他抬手一張符箓騰空懸浮,元嬰氣息爆發而出:“我明明可以滅了你們所有人,但還愿意跟你們講道理,希望你們也可以和我講道理。”

老嬤嬤臉色難看,面色透露著一絲惶恐,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嬤嬤,讓他進來,我親自和她談談。”

竹樓內飄著陳年符紙的焦糊味,倒是不潮濕,沈硯被推進東廂房的剎那,滿墻銅鏡同時轉向他。

鏡中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數百個身著不同朝代婚服的女子在鏡中哀泣,她們脖頸上都纏著同一條綴滿銅錢的猩紅綢帶。

鏡女怨,沈硯曾經看過類似的記錄,仙域內曾有真人,以108塊銅鏡為陣器,布天罡地煞之術的法陣,號稱百人之下不可破。

那位真人以往生教教眾的靈魂束縛于銅鏡,而這銅鏡內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沈硯打量著滿墻銅鏡,不由得稱奇:“看來娘子沒有我想象都虛弱,這滿墻銅鏡里的力量,起碼封著全力一擊。”

“如果操作得當,那兩位還真可能飲恨此處。”

“郎君倒是了解周詳,不過只憑這些,恐怕留不下你的命。”

屏風后傳來環佩叮當,纏金繡鞋踏過滿地合巹酒杯的碎片。鬼新娘的嫁衣下擺不斷飄動,蓋頭四角綴著的卻不是流蘇,而是一道道符文。

“郎君,你終于來了。奴家的等了好久了。”蓋頭下傳出的聲音帶著嬌俏玲瓏的聲音,纏著紅線的手掌從袖中探出時,沈硯看見她已經接近虛幻的手掌。

這位鬼新娘,狀態果然不好,沈硯這般想到。

沈硯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壓制自己想要掀開蓋頭的沖動,沈硯看著她,靜靜開口說道:“我不是那種能被你控制的蠢貨,我也沒打算拿自己為你續命。”

“我很惜命,看你也是這樣。,所以希望你尊重一下我這個新郎官,別新婚之夜,就同歸于盡。”

沈硯平淡的語氣,帶著總囂張話語,鬼新娘呵呵一笑,幾百年了,沈硯是第一個敢威脅他的存在,果然好膽色。

鬼新娘的蓋頭無風自動,露出下頜森森魂體。嫁衣領口隱約可見暗金色靈紋,那些紋路順著她腐爛的皮肉爬進眼眶,在瞳孔里凝成個旋轉的八卦陣。

不過這八卦是倒著的,死八卦,專門給鬼用的,鬼新娘果然受了創傷,不然不可能這么通情達理。

沈硯明白現實情況,也就不慌了。

他靜靜的看著鬼新娘,鬼新娘也默不作聲,二人就這么沉默著。

鬼新娘良久之后,輕輕一嘆:“你是怎么發現的?”

“什么?”

“我狀態不好是事情?”

沈硯自然不可能告訴鬼新娘,自己是在地圖上的背景介紹發現的,他只能故作高深:“猜的?”

“猜的?”鬼新娘一愣,隨后呵呵一笑:“怎么猜的?”

沈硯正色:“一,昨天晚上,我就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這引起我的疑心,為什么只有我們被窺視。”

“二,村子里每家每戶都帶著紙人,那種紙人的技法,我大致了解,主要就是遮蔽氣息,以前都說是替身。”

“三,鎮子里的鎮民很怕你,但胡懺這個鎮長卻沒有在你出現的時候現身,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沈硯指出這三點:“你可以在白天下退村民,說明你地位被鎮民高,但胡懺卻沒有出現,而那種紙人的出現,加上你現在的氣息。”

“胡懺鎮長和你有仇吧,好娘子。夫君說的對不對?”

沈硯看著她開口說道。

鬼娘子聞言身體笑的花枝亂顫,她笑嘻嘻的說道:“夫君聰慧。”

沈硯則是開口說道:“我和他也有些小仇,我可以幫你宰了他。”

話音剛落。

窗外傳來紙童們尖利的嬉笑,人皮燈籠齊聲爆響。眼前人好像不在維持這周圍的環境了,那也就是蓄積力量。

那么也就代表著接下來如果不談攏,那就是誓死一搏。

不過沈硯知道,這事已經成了八分。

詭異世界里最大是特點,就是每個生物都帶著強烈的執念,包括自身的那種濁氣。

隨后。

鬼新娘的蓋頭徹底被陰風掀起時,沈硯終于看清那張支離破碎的臉——左半邊是他夢中常出現的含羞少女,右半邊則是虛幻一般的迷霧。

鬼新娘半張臉帶著詭異的笑意,開口說道:“奴家嚇到你了嗎?郎君。”

沈硯擺擺手:“倒是沒有多嚇人,只是沒想到,娘子你現如今情形這么危急?”

“為夫應該早點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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