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營地逃跑,春芽戰士們都在干什么?”羅杰問道。
“都在歡慶勝利儀式,”妮娜說,“他們喝了很多玉米酒,這是最佳逃跑的時機。”
“沒有一個美洲獅武士追蹤你們嗎?”
妮娜回憶兩天前的凌晨,確實沒有一個白面鬼出現,只有隨行的戰士留守山貓營地,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
“沒有,凌晨是科曼奇人最松懈的時候,是我和圖雅一個個割斷了生牛皮繩,把大家從營帳內救了出來。”
“你們真的很幸運,”羅杰感慨道,“會變美洲獅的家伙都跑去狩獵其他布洛人了。”
隨著妮娜述說,羅杰逐漸對春芽科曼奇人有了詳細的了解。
春芽科曼奇武士,至少在二百人以上,春芽總人口有五千人,超過了五大布洛聚落之和。
而派到山貓部落執行抹殺行動的春芽武士,確實如妮娜所說有三十人,但只有狂風阿泰出手,其他武士則在阿泰虐殺完成后,和他一起離開了營地。
留下來的戰士進行后續處理,切尸,剝皮,抽筋,腌肉。這個關系有點像中世紀的騎士與扈從。
而五十八個年輕女性,羅杰從妮娜支支吾吾的言語中得知,其中大半已經被糟蹋了。
妮娜是阿泰指定的玩物,只不過暫時騰不出時間,在他去抹殺其他布洛人的途中,沒人敢動她。這個事實值得慶幸,卻又很可悲。
羅杰差不多了解完畢,他隱約看到,妮娜的雙目竟然流露求助的色彩。
“你現在可以回到你姐妹身邊了,”羅杰指著河岸下流淌的布拉索斯北叉河,“找個渡口游過去,你應該可以做到吧?”
“你放我走了?”妮娜不確定地說。
“你已經交待了很多信息,”羅杰笑道,“足夠換你一條命了,滾吧。”
他站起來,走出了樹蔭,沐浴在陽光中,伸伸懶腰,非常愜意。
艾蓮本能地以為大人會做出什么措施,妮娜已經把自己擺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語氣謙卑。
她倏地想起來,這個已經疏遠了七十年的同胞,僅讓她激生同理心,而羅杰,鄧肯和莉莉婭,和這人沒有任何利益瓜葛。
她很想說能不能幫幫妮娜,幫幫妮娜背后的五十多個姐妹,但換位思考一下,大人沒任何理由幫她。
“可是,”妮娜猶豫。
鄧肯見她支支吾吾,當下說了出來:“你想救那六個殿后的同胞?”
妮娜搖搖頭,“她們已經死了,不必要去救。”
“那你在思量什么?”鄧肯嘿笑道,“霍……夸納先生已經放你一條生路,你不會要告訴我們,你不會游泳吧?”
妮娜聽到這個調侃的腔調,也無力生氣,她終于說出來內心的想法:“我想請你幫我們,去找到野牛棲息地的伊索·石山。”
“你的未婚夫?”羅杰這時轉過頭來,對妮娜說道:“你就算找到那三個歷練的山貓武士,難不成還能復仇?”
“不,”妮娜回應,“我們要和他們匯合,然后繞道去南方的角蜥部落,去找流火酋長避難。”
太天真了,羅杰聞言失笑,他直接說道:“西德克薩斯領地的春芽武士,這會兒恐怕已經徹底擴散抓人了,抓到一個布洛人殺一個,你怎么知道角蜥部落就是安全的?”
這可是偌大的平原地帶,遠眺地平線都能逮到五英里以外騎馬逃跑的人。更何況,這五十多個女孩都不是武士,沒有馬匹。倘若她們會變身,倒是有一定概率通過山貓的靈巧躲過逮捕。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羅杰來了興趣,“你們這些女孩都不是武士,難道山貓部落也和其他布洛人一樣,女的不能變成武士,只有男的才有資格?女的充其量是當上一個大薩滿的學徒,學習抓藥和治療。”
妮娜點頭,艾蓮也附和了一聲,這個傳統一百多年都沒變。
“可我記得,比你們野蠻得多的科曼奇人,竟然會有女性武士,”羅杰說道。
妮娜聽到后,苦笑了起來:“我考慮過這個問題,這是因為科曼奇人給布洛人定了規矩,男的習武,女的習藥,大薩滿必須是女性,酋長必須是男性。”
“制定了這些規矩,”羅杰說道,“你們居然這么多年來逆來順受,也沒有聯合其他州的印第安人反抗,或者遷徙,逃跑,你不覺得奇怪嗎?”
羅杰早就想到了這些問題,他看妮娜口條清晰,應該是一個善于思考的人。
艾蓮有幾分像妮娜,也熱衷于思考,不過她年紀太小,欠缺了很多閱歷,無法給予羅杰太多知識點。
在羅杰的歷史認知里,德克薩斯北側俄克拉荷馬州,東北側阿肯色州,東側路易斯安那州,西側新墨西哥州,南側墨西哥,通通都有路線和途徑搬遷,躲過科曼奇人的統治,去和其他遠親接觸,融合,這不外乎是一種不錯的辦法。
也不是沒考慮過,可能是因為布洛人形成了路徑依賴,賴著水土肥沃的野牛棲息地不走,而且確實存在教育缺失,導致集體認知不夠,覺得德克薩斯以外的世界非常危險和神秘,不敢親身涉足。
可五天以來,先是艾蓮,和艾蓮口述去外面學習過白人知識的父親明水酋長,再是角蜥的流火酋長,和眼前的這個來自山貓部落的妮娜。
坦白說,他們沒有哪一個是純粹的原始人,都懂得一定程度的思考,都和白人接觸過。
這些在部落當中處于領袖位置的人物,竟然不懂得帶人早早規劃一個搬遷路線?
可能這里是他們的家,他們堅決不走,但哪有人的家天天提心吊膽被更高階的印第安人隨意擄掠的?
只有流火酋長打算遠離科曼奇人的活動范圍,但仍然是跑到紅河以下的領地區域,靠近劉易斯堡。
這就像……一個久遠小說的詞組,羅杰仔細回想,不確定道:“這就像,必須留在這里的思想鋼印?”
好像出自科幻小說,但羅杰忘了名字了,清楚它的意思。
果然,妮娜消化這個問題的時候,表情瞬間迷茫起來。
羅杰也看向艾蓮,發覺她蹙眉,想不出答案的樣子。
“這是祖先的領地,”妮娜試著解釋道,“我們不能丟到這片鄉土,如果搬到外面去,等于失去了根。”
羅杰覺得這個答案表面很合理,沒什么蹊蹺。
他拒絕道:“我們不能幫你們南下找伊索,對大家沒任何好處,萬一碰到科曼奇武士,這命就栽進去了。”
開什么玩笑,就算幫了你們找到目標,那也只是一具尸體。
妮娜咬牙,她想給予什么好處,但啥都給不出來。
羅杰見狀,隨意問道:“你們山貓的大薩滿,被殺死了嗎?”
“她是第一個當著面被長矛捅死的,”妮娜說,“我們薩滿腦袋上的山貓祖靈索爾被春芽的薩滿勾了出來,正準備祭魂儀式,祭給大羅耶。”
“祖靈吞祖靈,美味大餐是吧?”
便在這時,羅杰忽然抖個不停,他的后腦隱約發出大笑聲,艾蓮連滾帶爬跑開,莉莉婭也躲到了樹后面,鄧肯更是“嗷”了一聲,倒退了七八步。
妮娜不解三人的反應,她看著羅杰的怪異舉動,害怕了起來,將手壓在了胸口。
羅杰好不容易止住了抖動,他好像在自言自語說著什么話,表情從無奈,猶豫,到不情不愿,似乎在做什么掙扎。
他最后恢復了平靜,蹲了下來,對妮娜伸出了手,“你告訴我春芽薩滿在哪,我或許可以幫你一把。”
他隨后掃了眼跑到一旁的艾蓮,發現她滿眼冒著星星,不由挑了挑眉。
妮娜剛想伸手握住,卻縮了回去。
因為羅杰又說了一句話。
“幫你老公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