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

濠州城的早晨被一陣急促的警鐘聲打破，沐英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傷口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怎么了？”

沐安臉色蒼白，聲音發顫：“大哥，城里亂了！元軍在東門發動突襲，郭大帥帶人去迎敵，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沐英心頭一緊，預感不妙。

“有人說郭大帥中了埋伏，身受重傷！”沐安艱難地說完這句話，眼中滿是恐懼。

沐英顧不得身上的傷痛，一把掀開被子，強撐著下床：“快，幫我穿衣服！”

沐安連忙上前幫忙，一邊替哥哥系好衣帶，一邊焦急地說：“大哥，你傷還沒好全，不能出去啊！”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沐英咬牙忍著劇痛，勉強站直身體，“郭大帥若有不測，整個濠州城必將大亂。我必須去看看情況。”

剛穿好衣服，門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武風塵仆仆地闖了進來，臉上和鎧甲上沾滿血跡，雙眼布滿血絲。

“沐小哥！”王武聲音沙啞，“郭大帥遇襲重傷，情況危急！城中已是亂作一團，眾將領意見不合，有人甚至提議放棄濠州城！”

沐英面色一沉：“帶我去見郭大帥。”

王武猶豫了一下：“大帥傷勢...恐怕兇多吉少...”

“無論如何，我必須親眼看看。”沐英堅定地說，“麻煩王隊正背我一把。”

王武見沐英執意如此，只好小心地扶住他，緩緩向郭府走去。

路上，沐英心底總有說不出的不安：“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郭大帥為何會遇襲？”

王武神情凝重：“昨夜城東突然有人報告說發現元軍突襲小股部隊正試圖爬城，郭大帥親自帶人前去查看。等到了城墻下，卻發現根本沒有元軍，正疑惑間，埋伏在附近的刺客突然發難。”

“大帥身邊的護衛奮力抵抗，但寡不敵眾，大帥身中數刀，若不是我和周將軍及時趕到，恐怕已經...”

沐英心中一凜：“刺客是什么人？”

“看裝束像是元軍的細作，但身手極為了得，不像普通士兵。”王武搖頭，“雖然我們殺了幾個，但大部分都逃走了。”

沐英眉頭緊鎖，心中思緒萬千。

城中有內應，這已是不爭的事實。這次刺殺如此精準，必定有人提前透露了郭子興的行蹤。

街上的氣氛異常緊張，士兵們來回奔跑，百姓們則躲在家中不敢出門。

遠處傳來陣陣喊殺聲，顯然元軍已經開始在城墻下蓄勢待發。

到了郭府，門前的守衛已經加倍，每個人都警惕地盯著來往行人。

看到王武和沐英，守衛們行禮讓路，臉上難掩悲痛之色。

穿過幾道回廊，來到郭子興的臥房。

房內已經聚集了不少將領，他們圍在床邊，低聲交談，神情各異，看到沐英進來，有人露出驚訝的表情，也有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床上的郭子興面如金紙，嘴唇發青，胸口和腹部纏著厚厚的繃帶，已經被鮮血浸透。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似乎隨時可能斷氣。

趙郎中正在床邊為他換藥，看到沐英，搖了搖頭，小聲道：“傷得太重了，刀刀致命，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恐怕...撐不過今日了。”

沐英心頭一震，走到床邊，剛伸出手，郭子興忽然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

沐英俯身靠近，聽到郭子興用極微弱的聲音說道：“沐兒...城...守住...”

“義父放心，我一定守住濠州城。”沐英鄭重承諾，聲音雖低但堅定。

郭子興似乎松了一口氣，微微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沐英直起身，環視四周的將領。

“諸位將軍，”沐英沉聲道，“郭大帥身受重傷，危在旦夕，但濠州城的防務不能有絲毫松懈。眼下元軍已在城下，我們當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守城？”一個將領冷笑一聲，“朱統領帶著精銳出城十多天音訊全無，還有好幾個同僚都投奔陳友諒去了。”

“那陳友諒早已南下逃命，現在郭大帥又身受重傷，元軍大軍壓境，濠州城還怎么守？依我看，不如趁早分散突圍，各自保全實力，日后再圖東山再起！”

說話的是一位姓李的將領，名叫李文正，平日里就與郭子興多有不合，常常提出反對意見。此時見郭子興重傷垂死，更是放肆起來。

“李將軍此言差矣。”王武厲聲反駁，“濠州城乃我紅巾軍根基所在，豈能說棄就棄？若是輕易放棄，我等顏面何存？日后如何再聚攏人心？”

“王武，你少在這裝模作樣！”李文正譏諷道，“你不過是郭子興撿來的一條野狗罷了。現在主子都快不行了，你還死守什么？難道真要為他陪葬不成？”

王武勃然大怒，就要拔刀，被沐英一把按住。他環視眾將，沉聲道：“諸位，城外元軍虎視眈眈，此時內訌，正中敵意。我提議，先穩定軍心，共同守城，待擊退元軍后再作商議。”

“哼，一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也敢在此指手畫腳！”李文正不屑地說，“若不是郭子興莫名其妙收你為義子，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在這議事？”

沐英不為所動，平靜地說：“李將軍若要離去，我不阻攔。但請帶著自己的部下悄悄離開，不要驚擾軍心。其他愿意堅守的將領，我們一同共渡難關。”

“笑話！”李文正冷笑，“我若要走，誰能攔我？現在郭子興已經不行了，這濠州城誰也做不了主！各位將軍，識時務者為俊杰，跟我走的，保你們活命；留下的，只有死路一條！”

說著，李文正轉身就要離開，還有幾名將領猶豫地跟在他身后。

沐英看著這一幕，攥了攥拳頭，輕輕拍了拍王武的手背，王武會意，悄然拔出腰間長刀，手指微微用力。

“李文正！”王武突然厲聲喝道，“你身為紅巾軍將領，在危急時刻竟敢棄城而逃，這是叛逃行為，按軍法當斬！”

話音未落，已箭步上前，手中長刀直取李文正咽喉。李文正萬萬沒想到王武說動手就動手，猝不及防之下只來得及側身一閃，卻還是被長刀劃破了脖子，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你...你敢...？”李文正捂著脖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踉踉蹌蹌地后退幾步，轟然倒地。

郭子興的親衛們圍住了屋子，長刀出鞘，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王武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刀上的血，環視剩下的將領：“還有誰要棄城逃跑？”

眾將領見王武如此果決狠辣，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原本跟在李文正身后的那幾名將領更是面如土色，連忙搖頭表示自己并無二心。

沐英上前一步，聲音冷峻而堅定：“諸位將軍勿怪，李文正妄圖棄城而逃，已是死罪，王隊正執行軍法，乃是職責所在。諸位將軍若有異議，盡可提出，但請記住，此刻國難當頭，若再有投敵叛逃之舉，殺無赦！”

眾將領面面相覷，一時無人敢出聲反對。躺在床上的郭子興瞇著眼看著沐英，眼中閃過一絲贊許，輕輕點了點頭。

“好！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就各自回防，嚴陣以待。”沐英環視眾人，聲音堅定，“大帥重傷，且無子女，今日，我沐英作為大帥義子，代大帥下令！”

“全城戒嚴，所有城門緊閉，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糧食統一調配，優先保障軍需。城內不得聚眾，違者軍法處置。所有將領必須親自帶隊守城，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