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朵很聰明也很敏銳。

身為蠱身圣童，行走的生化武器，知道她身份的絕大多數人都對她避之不及，倉皇躲避的眼神里，翻涌著恐懼與厭惡。

在暗堡五年，唯有廖忠眼底偶爾浮動的悲憫，讓她在人性覺醒的路上感受到了溫暖。

但莫欽的眼神，她從未見過。

他好像知道我想要什么……

陳朵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無意識摩挲著脖子上的項圈，對莫欽道：“可你都不認識我。”

莫欽悄悄松了了口氣。

只要陳朵沒有直接動手，他就有把握說服陳朵。

或者說，他比較幸運，遇到的是陳朵。

于是，莫欽眼眸閃爍了下，對陳朵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選擇權在你。”

陳朵翠綠的眼眸泛起點點波瀾。

不管是在藥仙會，還是在暗堡，她只是被動接受別人安排的一切，她都是提線木偶一樣的存在。

她從未選擇過。

選擇……

這個詞像鑰匙插進銹死的鎖孔，十幾年的提線人生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選擇……我也能選擇嗎？我的選擇重要嗎？”

陳朵呢喃著，但只是想到‘選擇’本身這件事，她就感覺就不足以快樂形容了……

“當然重要！至少對我很重要！”

莫欽肯定的語氣讓陳朵愣了下。

“是殺了我回公司回歸原本的生活，還是和我一起離開，以‘陳朵’之名，迎接新的、未知的、由自己選擇的未來？”

莫欽眼眸閃爍著，他為陳朵提供了兩種選擇，甚至卑劣的將他的生命與陳朵的未來聯系在了一起，但實際上陳朵的選擇可不止這兩種，他的生死也影響不到陳朵的未來……

“我的命，你的路，選擇權在你。”

說道這里，莫欽的聲音戛然而止，而陳朵心里的‘縫隙’越來越大，從里面誕生出一種‘選擇’的渴望。

于是，陳朵只是抿了抿嘴，便堅定的點了點頭。

“離開，以陳朵的身份！”

聽到這話，莫欽在心里松了口氣。

他的命保住了。

不過，陳朵提前做出了選擇，這會改變對方的命運嗎？

莫欽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眼中閃過一道冷光，突然問道：“剛剛下命令，讓你殺我的人是……廖忠嗎？”

他對我真的很了解……

陳朵好奇的看著莫欽，卻搖了搖頭。

“沒有讓我殺你。”

莫欽愣了下，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擠出一個慘笑：“那你說的‘可以’是……”

“廖叔說，你只是從犯，而且沒殺過人，可以勸你投降。”

莫欽眼前一黑。

所以，他這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算是白說了？

不……不是白說！

他說動陳朵叛逃了！

完了，這下真攤上事了！

如果公司的人知道陳朵叛逃是因為他……

莫欽眼角一跳。

幸好公司的人還不知道……

莫欽看著面無表情的陳朵，忍不住安慰著自己那脆弱的心，卻見陳朵摘下掛在耳朵上的通訊器，而通訊器里還傳來一道道夾雜著‘下三路’的咆哮聲。

“小B崽子，我要弄死你！你他媽的給我等著……”

沒有幸好了……

莫欽咽了口口水，絕望的看著陳朵：“我們剛剛說的話，公司的人都聽到了？”

“執行任務時，我的通訊器是沒辦法關閉的。”

陳朵淡定的解釋了句，將通訊器捏碎丟到一邊。

“我們最好趕快離開，他們要來抓我們了。”

她轉身握住門把手，清冷的聲音里帶著些許猶豫。

“我的行動都是由廖叔親自負責，如果出了意外，最多三分鐘，他就能帶人趕過來。”

她猶豫了下，囑咐著莫欽。

“那個，你還是不要和我一起走了。”

陳朵回頭對莫欽微微一笑，如春日里的陽光般明媚。

“謝謝。”

話落，陳朵快步離開，消失在莫欽眼前。

謝謝？

謝我提前把你推向死亡？而你的回報是引走公司的人？

他最受不了這種人了。

陳朵……

如果沒有意外，她的結局依舊是死亡，而他將陳朵提前推上了死亡。

莫欽的眼神復雜的深吸口氣，身后的影子扭動了幾下歸于平靜，但腦中的獸吼聲卻振聾發聵。

這鬼東西是什么玩意兒？

“吵死了！”

莫欽低吼一聲，獸吼聲消失不見。

但下一秒，一股無可抵御的力量卻突然從腦海中出現，將他的意識帶到了腦海深處。

就在莫欽震驚時，一本殘破的古冊飄到了莫欽面前。

那本古冊雖然殘破，但卻透著厚重神秘之意，而那一聲聲獸吼聲正是從古冊中傳來的。

“這是我買的那本古冊？”

莫欽呢喃一聲，表情有些古怪。

他能感受到這本古冊與他之間的聯系，也能感受到那獸吼聲里的急切與討好。

莫欽心念一動，古冊悄然打開，一頭異獸的虛影便迫不及待的從古冊的一頁里沖了出來。

一雙銅鈴巨眼嵌著血光，獠牙交錯的口器占據半張獸面，獸面上盡是貪婪之意，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似龍似獸的鱗甲身軀上爬滿上古咒文，絲絲黑色的霧氣從鱗隙間滲出……

這是……饕餮？

莫欽腦中浮現出一個名字，與異獸那可怖的雙眸對在一起時，竟然看到了……親切？

下一瞬，莫欽的意識從腦海深處離開后，悄然睜開的雙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饕餮的部分能力？

“我這也算是有了穿越的標配了？”

莫欽低笑了聲，聽這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頭疼的看了眼滿是尸體的包間，向陳朵離開的方向快速追去。

……

璀璨的燈光將城市點亮，哪怕此時已是深夜，步行街上也滿是行人。

對某些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而對陳朵來說，這也是她新生活的起點。

她走在大街上，卻下意識的遠離了路過的行人，貼著墻壁緩緩走著。

親密的戀人，打鬧的朋友，擺滿漂亮衣服的商店，不曾吃過的小吃……

陳朵好奇的看著大街上的一切，眼中滿是羨慕、渴望以及……寂寞。

她喜歡看到的所有東西，但她卻找不到任何融入的感覺。

她是一個異類，是一只披著人皮的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