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Z市。維爾花園酒店的樓梯上，一個穿著手拿西服外套，凌亂的穿著襯衫，調整著腰帶踩著鞋后跟的男人匆匆往下走，大有一幅逃命的架勢。

酒店大廳的前排小姐看著男人不禁蹙起眉，在酒店里工作的她，從男人的步伐以及略帶笑意的表情上看出來了又是渣男一夜情跑路的情節，只希望明早別有哭泣的女孩向她打聽男人離開的時間及行蹤。

看到女孩那沒有一絲善意的表情，男人并沒有不滿，反而向其投以一個自認為陽光，開心的笑容。

女孩見男人看向自己，馬上切換回標準禮貌的接客微笑，心里卻對這個一臉洋洋得意的渣男鄙視到了極致。

青年沒有不悅只是調整好腰帶走出酒店，掏出一根香煙點燃，不顧第一口煙氣中夾雜的打火機煤油，直接一口深深吸入，吐出仍覺不夠馬上再次將香煙放入口中，用力將煙氣吸入口中，抬起頭吐向天空。

叼起煙將外套折好挽在左手小臂上，右手夾著煙放松落下，挺直身子走出酒店大門，等待下樓前早已預約好的出租車。

站在酒店外的街道上，看見不遠處的太湖還閃著星星亮光，默默抽完一支煙，踩滅又從煙盒中掏出一支點上。

兜里的電話突兀的在安靜中響起，看著聯系人，想想還是點下了接聽：“韓含，你在哪？”

“睡不著出來買點兒喝的…你這么晚了還沒睡？”

“剛和方捷從夜店里出來，一群發情的瘋狗恨不得給我們摁倒，真是悶死了?！?

“我說周末這時間你怎么會給我打電話。”

“對了，我聽小李說今天早上你又被經理叫辦公室了，是不是又遲到了，堅持7個月的全勤還是斷了嗎……哈哈”

她旁邊朋友的大笑搞得我一陣頭疼，也說不定是今天隨便進的酒館老板給我上了假酒。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沒有，今天早上我剛提交辭職信。”

“辭職？你抽什么風？”

聽著電話中傳來的話，我愧疚的陰云反而散去，不回答只是默默抽著煙。

不久，對方不知道是自己想通或是身邊朋友的勸解，還是嘆了口氣對我說道：“算了，那種安于現狀的工作你不喜歡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但是你最起碼得找個可以保證生活的穩定工作吧，我們的出租屋也快交房租了，我一點存款都沒省下……”

“我這兩天就會搬出去?！?

“什么意思？你反而跟我鬧情緒了?！?

我抽完最后一口煙，踩滅煙頭，將煙氣吐向天空，卡在嗓子眼里的話還是說出來口：“趙婧，我們分手吧，我準備換個城市，去嘗試換個不一樣的活法。我想了很多種活法，你都無法兼容進去，所以你不在我的未來計劃里?！?

說完不等對方說話，我迅速掛斷了電話。

出租車到了。我并沒有選擇去我和趙婧的出租屋，而是報了另一個地址，一個老朋友的家。

我怕遇見趙婧，我現在的腦子并不能為我突然提出的的分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有，以她現在的狀態也無法消化，只會給雙方增加尷尬。

給方捷發送了一條消息，拜托她今晚把趙婧帶回家照顧好她，別讓她熬夜，更別亂跑。

很多人和我說過，趙婧這個女孩只會在口頭上抱怨，卻沒有行動的能力。但是我經過兩年的相處知道她在一些事情上有著驚人的執著和劍走偏鋒的手段。

發送后我將手機開啟了免打擾模式，我不能瞬間把一些人際關系都處理干凈，但是短暫的可恥逃避還是可以的。

放下手機，我貼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這座城市在車窗外像電影一般滑動播放。仔細一想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像這樣，放下腦子里囤積的思想，去感受這座繁華仿佛遍地撒滿財富的城市了。想起來自己剛來這座城市的日子，驚嘆著它的偉大和物質賦予它的高貴感。那個男孩...從未因為城市的繁華和他人的富有變得不自在，那個自命不凡的自己，用夢想和抱負將自己武裝的十分強大，無所畏懼。

但是現在的他，看著依舊美麗高貴的它，心中只剩下懷念和對自己能力的無奈。

不久后出租車速度慢慢降下，車停在一個老舊書店的門口，這個書店的經營者是一個慈祥的老奶奶，我曾經和一個漂亮女孩在無數個早晨“偶然”路過進去找她混一頓早餐。

我輕手輕腳走到后院爬上樓梯，掏出鑰匙打開了閣樓的窗爬進去，打開燈，看著滿地的雜物垃圾，熟悉的床單許久未住人卻是一塵不染，墻上沾滿了會讓她駐足許久的照片和一把貝斯，地上倒著一把吉他。如此簡陋，如此安心，這里將會作為逃離這座城市之前的暫居地。

將外套簡單一折，放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我坐在床尾，隨后全身脫力躺下，看著這座房間，記憶如泉涌噴出。

那年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湊不夠出租屋的房費，吹下的牛更是讓我無法扯下臉皮去找父母要生活費，齊琦告訴我她有個去處，在我實現夢想之前可以一直住下去。于是把我帶到了她姨媽家的閣樓。那個耳背佝僂的老太太可能至今都以為居住在兩個街道外說不出明確地址的外甥女真的只是剛好順路經常路過她的家門。

想著那時的我也是夠傻逼，使著一把破琴，仗著滿口的狗屁才華，夢想信仰，靠著自己編造的夢，將這個女孩的心牢牢禁錮在了這座都市里，期盼用自己的才華去喚醒都市軀殼們沉睡的靈魂和被埋葬的愛與正義。

恍惚間那個女孩又坐在那把椅子上對我說，“我會在洱海開一家旅店，去記錄這個煩躁世界最美的風景，為追求自由追求愛情的愛侶們做見證人。

我總是調侃她小家子氣，一個小小的洱海怎么能見證到全世界最美的風景。

現在的我才有些理解，世界的大小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一個人的心里它有多大。大理，就是她的全世界。

我躺在床上，每當自己很久沒有來這里，密封的木閣樓就會賜予這張床單令人沉醉的草本香味。喚醒身體里被麻痹地積攢的無力，并在睡夢中消除去。

……

第二天起床后已經9點，我關閉手機的免打擾，瞬間幾十條消息相繼彈出，大部分是消息，還有20多個電話，其中大部分是趙婧昨晚打給我的，幾個不同的電話號分別在她之后打給我，應該是借用朋友的手機，剩下一個陌生號碼是今早打來的，我才想起今早還要去公司做辭職后的交接工作。于是顧不上收拾，從椅子上撿起外套披在身上，打車去公司。

往日里對于公司的印象總是人滿為患的，電梯里人擠人，偶爾還得爬樓梯，但是今天我卻安靜的獨自一個人搭乘電梯來到工作的樓層，我將電腦里的資料和一些工作的會議安排拷貝到u盤交給代理組長，收拾著自己不多的一些東西，一些往日關系好的同事對我的離開表達了惋惜。

劉經理把我叫到茶水間，坐在沙發上抽著煙，面前茶幾上放著一杯冒熱氣的咖啡。

我站著像一個小學生不說話。

半天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我走到茶吧機前給自己接了一杯涼水，坐在劉經理側邊的沙發上。

劉經理把煙盒丟在我杯邊，我不客氣的從茶幾下掏出一個小煙灰缸，點燃抽起來。

“這么多年，剛有點兒升職的希望，非要走嗎？”劉經理終于還是開口跟我說話。

“劉哥，我和你說過了，我這輩子在都不可能在蘇州買下一套房子，我心里也總是在迷茫，這樣生活的意義?！?

“誰能工作剛工作幾年就看到終點？你就是被那些流氓文化侵染久了。什么迷茫？迷茫什么？生活的意義就是努力工作讓自己的生活穩定下來，娶妻生子，之后再談更高層次的追求。”

我低下頭，不說話。但卻可以感受到劉經理灼熱的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

“真不考慮下嗎？我真心給你當成小兄弟。你回來我依舊可以給你爭取下一個業務。憑借你對公司的業務熟悉，一年內接任副經理絕對不是空話?！?

“劉哥，我真的很謝謝你，我知道你真給我當兄弟，為我好，但是兄弟我也不是憑空熱血上頭的小屁孩了，我是經過了自己的考慮后…”

看著劉經理愈發寒冷的臉，我還是咬著牙說出剩下的話：“…才下定決心辭職的?！蔽艺酒鹕韺χ钌罹瞎?

他擺擺手，示意我走。

我看他許久，轉身走出，但兩步又再次回頭，“劉哥，這些年，真是麻煩你了，我這樣的小屁孩肯定很讓你困擾吧，兄弟我走了，你要保重身體！“再次深深鞠躬，扭頭走出茶水間。

我搬著箱子，謝絕了同事們送我的好意，接下趙柯昨晚幫我暫存的車鑰匙，一個人走到電梯口，回頭看著我工作了這么久的地方，搖搖頭，點下了迎梯鍵。

電梯緩緩從上層降下，打開......一個女孩低著的頭猛然抬起，她眼角花了的妝容仿佛在告訴我這個女孩剛在不久前哭過。

我不語，走進電梯，點下b2鍵。

等電梯到了一層，女孩匆匆跑了出去，我摸摸自己的臉，并沒有摸到什么不太好的東西。但仍然不自信的在電梯合金的倒影里擠眉弄眼起來。

把東西放在副駕駛車座上，突然發現自己工作這么多年，也沒有積攢太多的東西，可能自己確實從未愛過這份工作，只是不得不需要一個維系生活的經濟渠道。

慢慢把座椅放下，我點燃一支煙躺著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去向，最后的時間我不想悶在房間里。

最后我放棄了思考，人在迷惘的狀態是想不出合適有邏輯的任何結果的。

我坐起身，啟動汽車決定最后再感受一次蘇州這座融合了水鄉特色的準一線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