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劍還在案頭嗡鳴，劍身裂痕中滲出的朱砂凝成血珠，看著就跟得了風濕病似的，時不時抽搐兩下。我蘸著尸油在黃表紙上畫符，心里嘀咕這玩意兒比鯡魚罐頭還上頭，熏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畫到一半，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一聲凄厲的馬嘶，緊接著是店小二慌慌張張的腳步聲。

“蘇少爺！蘇少爺！“店小二撞開門，臉色煞白，“馬廄...馬廄出事了！“

我抄起銅錢劍就往樓下沖，心想這客棧是不是風水有問題，怎么凈招這些不干凈的東西。剛到后院，就看見三匹青騾跪在地上，肚子被撕開個大口子，腸子流了一地——這場景，比隔壁王屠戶的肉攤還血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混合著血腥氣，熏得我差點把晚飯吐出來。

月光下站著個穿壽衣的老嫗，右手還攥著半截腸子，左眼眶里卻插著柄湘西趕尸匠的攝魂鈴。這造型，簡直比萬圣節cosplay還驚悚。她的臉皮像是被水泡過的宣紙，皺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黃的獠牙。

“叮——“

鈴舌撞在青銅壁上的脆響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老嫗腐爛的嘴唇突然咧到耳根，藏在喉間的第二只攝魂鈴震出鬼哭般的顫音。地面尸水沸騰，十七具白骨破土而出，每一具天靈蓋都貼著倒寫的辰州符。這些白骨的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像是生銹的機器在運轉。

“湘西言家的控尸術？“我甩出三張五雷符，符紙在空中燃起藍色火焰，“你們言家祖訓不得出沅陵，如今要壞規矩？“

白骨爪離咽喉三寸時，銅錢劍突然自主飛旋。劍柄鑲嵌的順治通寶金光大盛，背面暗刻的北斗七星圖投射在地，竟在尸群中布下天罡陣。這操作，比自動擋還智能。金光像是活物一樣，順著地面蔓延，將白骨團團圍住。

“北斗七元君，罡風破邪靈！“

我腳踏禹步，劍鋒引動星光。第一具白骨被天樞星輝擊中，骨架頓時燃起幽藍磷火。老嫗喉間發出蛇類嘶鳴，剩余白骨突然疊羅漢般堆成九陰塔——這是要引地煞之氣破我的天罡陣！白骨塔越來越高，頂端的白骨張開嘴，噴出一股黑煙，直沖我的面門。

“小言官，讓你看看什么是正統茅山術！“

我從褡褳掏出祖父留下的犀角哨，這玩意兒看著跟地攤貨似的，沒想到一吹就炸出三十六道金光。客棧屋檐下懸掛的氣死風燈同時炸亮，燈罩內壁用尸油畫的引魂符開始燃燒，火光中走出十二個金甲神將虛影。這些神將手持降魔杵，身披金甲，每一步踏在地上都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陣仗，比過年放煙花還熱鬧。

白骨塔被金甲神將的降魔杵砸得粉碎，老嫗額頭青筋暴起，攝魂鈴竟從她七竅中鉆出七條血蜈蚣。這些蜈蚣像是活物一樣，在空中扭動著身體，朝我撲來。我冷笑一聲，咬破中指在掌心畫出雷紋：“五方雷神，聽吾號令！“

烏云中炸開五道紫雷，老嫗在雷光中現出真身——竟是個臉上刺著靛藍刺青的苗疆漢子。他腰間玉佩刻著言家族徽，但紋路中多出條八岐大蛇。他的眼睛一只是渾濁的人目，另一只卻是爬蟲類的豎瞳，看起來格外詭異。

“日本九菊一派？“我劍鋒挑開他衣襟，露出胸口的菊花刺青，“怪不得能篡改辰州符！“

突然一聲鷹唳劃破夜空，苗人天靈蓋炸開團黑霧。霧中飛出三只式神紙人，分別貼著“葬“、“裂“、“腐“三字。我甩出五帝錢擊碎紙人，這準頭，比打水漂還準。紙人碎裂的瞬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像是燒焦的紙屑。

鎮外亂葬崗方向升起血色光柱，我狂奔十里，心想這運動量夠我減三斤肉了。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七十二具無頭尸跪成環形，脖頸斷口處插著白蠟燭。燭火連成的圖案，正是銅錢劍上浮現過的三茅真君符！這些無頭尸的皮膚呈現出青黑色，像是被煙熏過一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

懷中銅鏡突然發燙，鏡中血絲游走出篆文：“子不過午，煞沖北斗，開棺。“

墳塋深處傳來鐵鏈崩斷聲，地面裂開三丈溝壑。青銅棺槨被九條鎖龍鏈吊在半空，棺蓋上的饕餮紋正與我家族徽一模一樣。當看清棺內景象時，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躺在里面的，赫然是三年前失蹤的祖父！

“老爺子，您這是...躺贏啊？“我下意識吐槽，隨即給了自己一嘴巴。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貧嘴。

祖父尸身胸口插著柄青銅短劍，劍柄上纏著褪色的五色線。我伸手去拔，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我猛地回頭，卻只看見一片漆黑的樹林，樹影在月光下搖曳，像是無數只伸向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