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鐘響

——仇恨是口啞鐘，撞碎了才聽得到回音

申公豹的指甲摳進(jìn)石壁，在滿墻血色符咒中剮出尖響。他盯著掌心一片青銅殘鏡——那是從鹿童尸體上扒出的“因果鑒”，鏡面正重播申小豹臨死的畫面：

少年被摁在刻滿仙篆的青銅鼎上，喉嚨插著半截鶴童的玉如意，血順著鼎紋滲成四個(gè)字——“冗余數(shù)據(jù)”。申小豹的左手還在抽搐，指縫漏出幾粒染紅的羊拐骨（東北“嘎拉哈”），那是他央求哥哥買的生日禮。

“冗余…冗余！”申公豹的咆哮震落洞頂鐘乳石，陜北方言混著血沫噴濺，“額弟是活生生滴人！是能唱信天游、會(huì)捏泥馬駒滴人！”他掄起混沌鐘砸向殘鏡，鐘聲卻凝成申小豹最后的童聲：“哥，替我看眼長(zhǎng)安燈會(huì)……”

混沌鐘表面浮現(xiàn)陜北剪紙紋樣，那是申小豹七歲時(shí)剪的“豹子撲天”，此刻被鐘聲震得支離破碎。

分舵大殿的琉璃瓦下懸著九百盞“香火稅燈”，每盞燈芯都蜷縮著凡人驚恐的臉。申公豹踏鐘而來，鐘口對(duì)準(zhǔn)殿前金匾上的“替天行道”，喉嚨滾出混沌咒語——“天聾（lóng）地啞！”（注：陜北方言中“聾啞”與“龍崖”同音，暗喻鎮(zhèn)壓龍族的絕壁）

鐘聲炸裂，琉璃瓦化作青面獠牙的稅吏幻象，在聲波中哀嚎消散。仙吏們抱頭逃竄，卻被鐘聲凝成的血色剪紙纏住腳踝——

“跑甚？”申公豹踩碎一名仙吏的脊梁，“你們不是愛收稅嗎？額交！交一萬噸血肉！”他甩出申小豹的羊拐骨，骨頭暴漲成四根血柱，將大殿釘成祭壇。

申公豹躍至混沌鐘頂部，單腳倒鉤鐘鈕，鐘體旋轉(zhuǎn)如陀螺，飆出的聲刃將仙吏們削成肉糜。血雨中浮現(xiàn)申小豹剪的紙豹群，撕咬殘軀。

混天綾如赤蛇竄入戰(zhàn)場(chǎng)時(shí)，申公豹正殺紅眼。鐘聲波及山下村莊，村民們耳孔流血——老婦抱緊抽搐的孫兒，那孩子手里還攥著糖畫，糖漿混著腦漿滴落。

“申公豹！”哪吒一綾纏住混沌鐘，卻被反震得虎口崩裂，“你看看這些人！和申小豹有屁區(qū)別！”

申公豹猛拽鐘繩，聲波震飛哪吒：“區(qū)別？他們死了有人哭！額弟呢？被你們寫成冗余數(shù)據(jù)！”他掐訣引鐘，鐘口對(duì)準(zhǔn)村莊，“讓天庭看看，甚么叫真正的稅！”

哪吒瞳孔驟縮。混天綾陡然分裂——五成捆向混沌鐘，五成裹住村民后撤。綾緞與鐘聲相撞，炸出滿天燃燒的方言碎片：

“你弟的命是命，他們的就不是？”哪吒嘴角溢血，混天綾被鐘聲撕出裂縫，“你和那群收稅的王八蛋…咳…一模一樣！”

申公豹僵住。哪吒趁機(jī)甩出人淚結(jié)晶，淚珠在鐘面爆開，映出申小豹的殘影——

少年正在捏泥馬駒，忽然仰頭笑：“哥，等不打仗了，你教這些娃娃剪窗花唄？”

混沌鐘碎成三截，一截插進(jìn)申公豹肩胛骨。他跪在廢墟里，攥著半片鐘體上的剪紙豹子：“…一模一樣？”

哪吒踉蹌落地，混天綾殘片還在護(hù)著昏迷的村民：“聽見了嗎？你弟說要教娃娃剪窗花…不是教他們殺人！”

申公豹突然狂笑，笑出滿臉血淚。他掰斷肩上的鐘片插入地脈，地面裂開一道陜北方言寫的血咒：“此處禁仙稅，違者腸穿肚爛。”

“滾吧。”他背對(duì)哪吒，撕下道袍給受傷的村民包扎，“告訴那些慫貨…關(guān)中申家從今日起，只收一種稅——”

他蘸血在孩童糖畫上補(bǔ)了只歪扭的豹子：

“想象力稅。一斤噩夢(mèng)換一張剪紙，童叟無欺。”

申公豹插入地脈的鐘片隱約閃爍殷夫人殘魂。

龍血冰刃

——弒父者的冰錐，刺穿了龍宮千年的銹。

哪吒被堵在長(zhǎng)安城朱雀街口，身后藥鋪學(xué)徒（陜北腔）舉著搗藥杵嘶吼：“瘟神！恁的藥粉毒死俺娘！”人群高舉火把，火光映著他們脖頸處潰爛的紫斑——瘟疫鼎的毒紋正爬向眼球，將瞳孔灼成闡教的“忠”字烙印。

“放屁！”哪吒一腳踹翻粥棚，熱氣騰騰的黍米粥潑在青石板上，騰起的白霧中浮現(xiàn)草藥精臨終的笑臉，“那藥粉是救命的！”

“救誰？救你娘？”染病的茶商（吳語口音）咳出黑血，血沫在空中凝成“弒仙者死”的咒符，“殷夫人早化成灰咧！和這粥一樣——”他踩碎陶碗，“稀巴爛！”

咒符裹著火把砸向哪吒，混天綾絞碎符紙的瞬間，他聽見瘟疫鼎的蠱惑低語——竟混合著殷夫人溫柔的晉中方言：“吒兒，認(rèn)罪吧…娘疼……”

東海龍宮震顫，巖漿從裂鱗狀的火山口噴涌。敖丙懸在沸騰的龍冢上方，冰錘抵住東海龍王的逆鱗：“停手！地脈鼎炸了，四海龍族全得陪葬！”

“逆子！”龍王龍須燃著火，膠東方言混著硫磺味迸濺，“龍族生為天庭看門狗，死也得啃著骨頭死！”他甩尾擊碎祭壇，露出地脈鼎核心——竟是一枚嵌滿龍鱗的玉璽，璽文淌血：“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敖丙瞳孔驟縮。玉璽上的每片龍鱗，都刻著被天庭誅殺的族親名字，最中央那片青鱗…是母親被剜下的喉鱗。

“驕傲？”龍王狂笑，龍爪捏碎玉璽邊緣的幼龍殘鱗，“敖丙，你的冰錘還是老子教的！”

巖漿吞沒敖丙左腿時(shí)，他想起哪吒的混天綾——那日逃婚，紅綢纏住他腳踝的溫度。

“龍族的驕傲不在血統(tǒng)——”冰錘猛然刺入父親逆鱗，“在敢斷腕重生！”

龍血噴濺的瞬間，敖丙的吳語咒訣化作冰蝶紛飛：“寒江鎖龍，今日開閘！”冰錘吸收龍血轉(zhuǎn)為幽藍(lán)，海底火山驟然凝固，巖漿凝成萬道冰棱倒懸穹頂。

龍王墜向冰淵，龍爪死死摳住敖丙的婚袍碎片：“你娘…到死都信天庭會(huì)開恩……”

“所以她化成灰，”敖丙掰開父親的手指，殘袍如雪飄散，“而我要化成刀。”

哪吒被逼到護(hù)城河畔，瘟疫鼎的幻象愈發(fā)猙獰——殷夫人殘魂捧著毒藥呢喃：“喝吧…喝了就能見娘……”

“見你祖宗！”混天綾突然暴起，卻不是撲向百姓，而是刺入哪吒自己胸膛。他摳出草藥精的靈根，碧色汁液混著血灑向人群：“不是要甜嗎？老子給你們！”

靈根觸地的剎那，長(zhǎng)安城所有染病者嘔出黑血，血中鉆出嫩綠芽苗。藥鋪學(xué)徒呆望著手背褪去的毒紋，芽尖上掛著露珠——露珠里映出草藥精的陜北笑臉：“甜不？甜就好好活！”

敖丙踏冰歸來時(shí)，哪吒正用混天綾給孩童包扎傷口。他拋過染藍(lán)的冰錘：“玉璽碎片，煉你的破鼎器。”

碎片拼合，原是天庭功德碑的殘塊。哪吒咧嘴：“這算弒父的伴手禮？”

敖丙凝視城中復(fù)蘇的燈火，屋檐冰棱滴落藍(lán)血：“不，是龍宮送來的道歉信——雖然那老東西到死沒學(xué)會(huì)說人話。”

玉璽碎片中的青鱗閃動(dòng)殷夫人殘影——她與敖丙之母的龍魂似被同一股力量禁錮。

長(zhǎng)安西市的晨霧里混著胡辣湯的胡椒味和藥鋪的艾草香，青石板縫里嵌著昨夜未掃凈的瓜子殼。天兵的金甲在坊墻上投下陰影，功德碑上的“忠孝節(jié)義”四字被鍍成刺目的血金色。賣胡辣湯的老孫頭舀起一勺濃湯，盯著湯面上晃動(dòng)的天兵倒影，河南梆子的韻腳在喉頭滾了又滾：“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神仙不下凡……”

突然，天空裂開一道縫，因果鼎倒懸著壓向長(zhǎng)安城，鼎口噴出的香火灰像蝗群撲向人間。老孫頭的湯勺“當(dāng)啷”砸進(jìn)鍋底：“龜孫！又收稅收到湯鍋里咧！”

哪吒踩著風(fēng)火輪掠過屋脊，懷里的百家鍋燙得胸口發(fā)麻——那是用因果鼎殘片熔鑄的凡鐵鍋，母親殷夫人的殘魂正在鍋里絮絮低語：“枷鎖生銹要三百年，兒啊，你等得起嗎？”他不敢低頭看街角抓周的女嬰，那孩子攥著鐵算盤咯咯笑的樣子，像極了母親最后一縷魂魄消散時(shí)的光。

“潑天的富貴來嘍！”藥鋪學(xué)徒阿桂突然竄上房梁，陜北腔混著咳嗽聲炸響。他揚(yáng)手撒出草藥精的粉末，靛青色藥?kù)F瞬間裹住三名天兵。

“這藥治不了病——”天兵的鎏金槍管開始銹蝕，“但能讓你記起自己是個(gè)人！”阿桂踹翻藥柜，黨參黃芪如箭雨射向功德碑。

老孫頭突然掄起湯勺敲打銅鍋，河南梆子混著胡辣湯的蒸汽噴涌：“天兵爺喝湯不收錢！”滾燙的湯汁潑向功德碑，鎏金碑文遇油辣竟開始融化。

“胡鬧！”天將揮劍劈來，卻被陜西賣炭翁的榆木扁擔(dān)架住：“額奏（就）不信咧！神仙還能抗住額這千年黑煞炭？”炭灰抹上劍刃，天庭法器頓時(shí)啞火。

敖丙的冰錘從云端砸下，凍氣將香火灰凝成冰雹：“從此功德——”錘風(fēng)掃過碑面，“百姓自書！”藍(lán)龍血順著“忠”字裂縫蜿蜒而下，染出一片海天色。

因果鼎突然射出三千道香火鎖鏈，卻被百家鍋吸住。哪吒咬破舌尖，混著血沫的天津快板響徹云霄：“竹板這么一打，別的咱不夸！”鍋底浮現(xiàn)各地方言涂鴉：

-河南胡辣湯符咒燙穿鎖鏈；

-陜北信天游音符纏住鼎足；

-川渝火鍋陣圖在鼎腹燒出破洞。

殷夫人殘魂從鍋底浮出，半透明的手撫過哪吒眉眼：“娘教你和面搟皮兒，沒教你搟碎這吃人的鼎……”話音未落，魂魄已化作火星濺入千家萬戶的炊煙。

血羅剎的紅傘突然從掃街大娘手里飛出，傘骨張開成血色羅網(wǎng)，兜住即將墜落的因果鼎碎片。“大掃除咯——”她混在天庭保潔隊(duì)里冷笑，白骨傘尖戳進(jìn)巨靈神腳背，“神仙的腳皮灰要不要打包？”

最后一縷香火稅被老孫頭舀進(jìn)湯鍋，混著洛陽(yáng)鏟挖出的地脈泉，熬成一鍋金燦燦的胡辣湯。“都來喝！”他敲著鍋沿吼秦腔，“喝完這碗湯，神仙下崗人上場(ch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