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雷在云層深處翻滾,陳墨跪在謝家祖墳的廢墟中,掌心緊攥著半卷焦黑的《清微度厄經》。謝九黎消散前的最后一縷魂魄化作金砂,滲入他頸間的青銅鈴。鈴身“清微令”三字忽明忽暗,仿佛在呼應天際的雷鳴。
“轟隆——”
雷光劈裂東方天際的剎那,地底傳來鐵鏈崩斷的脆響。陳墨踉蹌起身,發現祖墳塌陷的深坑中浮出九具青銅棺槨,棺蓋內壁刻滿血咒,與他掌心的“清微令”紋路交相輝映。最中央的棺槨突然洞開,一截森白指骨探出棺沿,指尖掛著枚熟悉的翡翠戒指——正是母親陳素心遺物!
“墨兒......”
沙啞的女聲從棺內飄出。陳墨的胎記驟然灼痛,鎖形紋路脫離皮膚,懸在半空與翡翠戒指共鳴。青光交織中,他看見陳素心的虛影浮現在棺槨上方,道袍殘破,腹部那道可怖的剖腹傷竟流淌著金色血液。
“二十四年前,我以巫血飼陰契,今日該徹底了結了?!标愃匦牡闹讣廨p點棺槨,九具青銅棺同時震顫,“張守靜竊取謝家禁術,將鎖龍井煉成轉生陣。要破此局,需尋到真正的鎮魂鈴心——”
話音未落,棺中白骨暴起,腐爛的指骨直刺陳墨眉心!千鈞一發之際,頸間青銅鈴炸出刺耳鳴嘯,謝九黎的殘魂化作青煙纏住白骨。陳墨趁機咬破舌尖,金血噴在翡翠戒指上,戒面符咒驟亮,白骨應聲碎成齏粉。
“去祠堂......井底......”陳素心的虛影逐漸淡去,最后一縷青光沒入陳墨的胎記。
暴雨傾盆,陳墨渾身濕透地沖進陳氏宗祠。祠堂飛檐下的白燈籠早已熄滅,供桌上的族譜殘頁被風卷起,露出“陳素心”名字下新增的血字——**甲申年驚蟄,魂歸幽冥,鈴心現世**。
他撫過冰涼的井沿,鎖龍井深處傳來鐵鏈拖動的悶響。手機電筒照亮井壁的瞬間,陳墨瞳孔驟縮——原本釘滿鎮魂釘的井壁上,赫然多出二十四道血符,每道符紋末端都拴著具焦黑的嬰尸。最底層的符咒中央,嵌著枚巴掌大的青銅鈴心,鈴身刻滿與“清微令”同源的篆文。
“果然在這里......”陳墨正要探身去取,后頸突然襲來刺骨寒意。
祠堂門廊下立著道佝僂身影——是張守靜的尸身!腐肉從道袍下擺簌簌掉落,桃木劍貫穿的顱骨中爬出帶符咒的尸蟞,他咧開只剩半截舌頭的嘴,嗓音嘶啞如銹刀刮骨:“乖徒兒,為師等你多時了?!?
尸蟞群潮水般涌來。陳墨反手甩出銅錢劍,劍鋒觸到尸蟞的剎那燃起青焰,卻在張守靜的冷笑中迅速銹蝕。
“你以為謝九黎真死了?”腐尸的指尖勾了勾,井底突然浮出水晶棺的碎片——棺中空空如也,唯有銀簪尾部的青銅鈴泛著血光,“那丫頭的魂魄,早就成了養鈴心的餌料!”
陳墨的太陽穴突突狂跳。記憶如利刃刺入識?!x家祭殿崩塌時,謝九黎消散的殘魂的確被青銅鈴吸入。若張守靜所言屬實,她的魂魄恐怕正被鈴心禁錮!
“把鈴心交給為師,我便讓她入輪回?!备奶夷緞χ赶蚓?,劍尖淌出黑血,“否則......”
劍鋒劈落的剎那,陳墨縱身躍入鎖龍井。
井水腥臭粘稠,陳墨的四肢被無數鬼手拽向深處。胎記化作的古鎖迸射青光,將纏繞的怨靈灼成灰燼。他奮力游向鈴心,指尖即將觸及時,井水突然沸騰——二十三具焦黑嬰尸睜開空洞的眼眶,齊齊掐出雷訣!
“轟!”
井底炸開刺目電光,陳墨的右臂瞬間碳化。劇痛中,他瞥見鈴心內部蜷縮著道透明魂魄——是謝九黎!她的眉心被金線貫穿,與鈴心的篆文相連,顯然正被煉化成器靈。
“以魂飼鈴......原來如此!”陳墨嘶吼著將殘存的左手插入胸口,生生剜出跳動的金色心臟——巫血心!這是母親臨終前埋在他魂魄中的最后底牌。
金血潑灑的瞬間,井底血符寸寸崩裂。謝九黎的魂魄掙脫束縛,化作流光沒入青銅鈴。陳墨趁機攥住鈴心,古鎖胎記與鈴身符咒共鳴,爆開的青光中浮現出鎖龍井的真相。
二十四年前,陳素心并非難產,而是主動將雙生子的魂魄撕裂。男嬰承襲清微令,女嬰卻被張守靜煉成鎖龍井陣眼。所謂“雙生劫”,實則是陳素心以自身為祭,將《清微度厄經》的禁術一分為二,唯有雙鈴合璧,方能真正鎮壓幽冥!
“墨兒,接住!”
謝九黎的厲喝從鈴心傳出。陳墨猛然抬頭,見她殘魂操控銀簪貫穿張守靜的腐尸,而井口方向,一道紫雷正劈向鈴心——
“午時三刻,雷劫鎮煞!”
陳墨將鈴心按入胸口,巫血心與清微令融合的剎那,整座鎖龍井轟然炸裂。
煙塵散盡時,陳墨躺在宗祠廢墟中。掌心的青銅鈴心已與頸間古鈴融為一體,鈴身浮現完整的陰陽魚紋。謝九黎的虛影浮現在他身側,指尖輕點他心口的血洞:“雙鈴合契,幽冥洞開。真正的劫數......才剛剛開始。”
東方響起第二聲驚蟄雷。陳墨緩緩起身,看見自己的影子分裂成兩道——一道染著金芒,一道纏著黑霧。而遠山深處,九盞血紅燈籠正幽幽亮起,燈籠上“幽冥渡”三字如泣如血。
手機在廢墟中震動,未知號碼發來短信:子時,黃泉逆流,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