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葉子提到那個小孩子,那男人不自覺露出了一絲微笑。
“那是我的孩兒,我的骨肉。一開始剛來這里的時候,你娘嫌棄我臟,她睡床上,讓我睡地上,后來覺得我每天干農活一直養著她也累,就讓我上床了,但是還是不讓我碰她。后來,嘿嘿。”那男人提了提褲子,繼續說道:“那個騙子過來把你接走以后發現上當了,沒拿到錢,但是好歹把你送走了,慢慢你娘也放下了,再后來有一次,我和別人喝點酒,賭點牌,就,就有點激動,你娘也半推半就的,然后就有了我的孩子,阿牛。”
“我的存在是多余的嗎?是多余的吧。”
“額,嗯。”男人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我只是路過,來著看看,住幾天就走,你們不用擔心。”小葉子輕輕地說道。
“哦,嗷嗷,那就行,那就行。那你?”
“就這兒吧,在這睡習慣了,也不用太收拾。”
“行,行。”那男人激動地趕緊答應下來,便出門轉向屋子里,向自己的媳婦說這個好消息。
而留在柴房里的小葉子,低著頭,縮著身子,靠在墻邊,不再出聲,垂下的散發擋住了臉面。
一晃三日。小葉子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不吃不喝,中間那男人過來拿柴火的時候順便查看過幾次,發現還有呼吸,就不再管顧。
是夜。
“孩子睡了嗎?”
“小牛,小牛?放心睡了。”
“那個死人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不吃不喝還呆在那里。”
“沒想到三天啥也不吃也沒餓死他。唉,那你打算怎么辦啊?”
“什么怎么辦?”
“總不能留著他吧?雖然不吃不喝的,但也占了個地,看著我都心煩。”
“可是他要呆在這里,也沒辦法吧?前些天的時候他說住幾天就走的,再看看吧?”
“幾天,幾天,幾天,住幾天才算啊,我看啊,他就想賴在這里。”葉子母親的聲音不知覺間提高,激動地說道。
“噓噓,小點聲,孩子正睡呢。”男人扯了扯孩子身上落下的被子,繼續說道,“那還能怎么樣啊?”
“我聽說了,城里有個大戶最近剛死了女兒,正想著配陰婚呢,我尋思著,不如就把那掃把星踢過去,拿點錢。”
“這,這不好吧?”
“不好?有什么不好,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憑什么不好?看他這樣子不吃不喝的死樣,我也是為他好,給他尋個富貴人家!再說了,他的命都是我給的。”看著自己的老公還在猶豫,加重語氣說道“你也不想我和你孩子一輩子在這破屋子里面風餐露宿吧?尋個好人家,搭個線,哪怕將來把自己孩子送過去當個書童,也好過在這破地方聽天吃飯,你好好想想!”
“那咱們問問他咋想?”男人似是心動。
“問什么問,你是真的傻啊。你直接給他說,他會同意?再說了,他現在這個樣子,你問他,他會搭理你嗎?就這么定了,我明天再去問問宋婆,過兩天就把他推出去。”
男人默然,算作是默許。
一夜再無言。
當然,這些話也被修煉過的小葉子全部聽了進去。
雞鳴破曉,晨日初升。葉子的母親便急不可耐的跑到宋婆家里問了個清楚,可宋婆卻說的模棱兩可,便又拿出了壓在最底自己還留著以前的衣服,打扮一番去鎮子,去城里打聽,確有其事后,立即欣喜。
跑到劉府。
“有人嗎?”葉子母親正了正衣裝,拍了拍側門詢問道。
“誰啊?”一個門仆打開側門。
“民女蕭穎,聽聞貴府正在為女招婿,特來毛遂自薦,還勞煩兄弟通報一下。”蕭穎行禮說道。
看著眼前行禮有度但又一身泥土氣的婦女,心中疑惑,問道:“你知道我家主人,要招什么樣的女婿?”
“啊呀,知道知道。我正要介紹我的犬子,年齡,十。。。額,正值舞象,和貴府主人家女兒登對的緊嘞。”
“行,行,你等一下。”懷著狐疑心情的門仆跑去向自家主人稟報。
良久,門仆回來,說道:“我家主人有請。”
聽到有請,蕭穎自覺有戲,便邁著小步匆匆跟著進去。
劉府正廳內。
“民女見過劉家老爺。”蕭穎拜道。
“不必多禮。”坐在正坐上的劉家主人劉天擺擺手說道,“聽說你要將你的兒子許配給我的女兒?”
“真的。”
“那你知道事情內理嗎?”劉天問道,畢竟配陰婚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有傷天和的,大多也是找個牙婆,說點黑話,彎彎繞繞,搪塞過去,結果今天就有人要上門送人,著實可疑,況且這婦人看起來穿的不似普通農婦,行禮有度,像是大家出來的,但又帶著點土氣,不得已,就想確認一下。
“民女清楚,巧了,我兒子正是一位年紀相配,五美健全的好人兒,再合適不過了。”
“那你家兒子呢?能讓我看看嗎?”劉天繼續問道,這農婦態度越是殷勤,越發覺得其中有所蹊蹺。
“額,我今天沒帶他過來,這樣,我明天就回去把我兒子來過來,你看看,絕對的美人兒啊。”
“不急,不急。如果你真有這份心,將你兒子帶來我看看,如果真可以,那以后也算是親家了。”
“咦,那太好了啊,我馬上,馬上就帶著我兒子過來。我先回去了,留步留步。”蕭穎趕忙說道,便出府回家。心中想著既能送走掃把星還能賺一筆錢,搭上個富貴名家,真不錯。腳步也隨之更加輕快。
送走蕭穎以后,劉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滿臉的厭惡不再藏匿。貪財農婦!也敢染指我的女兒,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女兒溺水早逝,能讓你個野人家碰上?可憐我女兒,剛是二八,就走了,那農婦的兒子要是樣貌端正一些,懂點事情,來配我女兒也就罷了,給點錢財就能打發,但要是是個滿嘴胡話,小言詹詹的貨色,就不要怪我把你們打斷腿,強轟出去!
鄉野房屋的一個柴房內,一個衣著光鮮的農村婦女站在一個蜷縮著低頭的男子面前。
“我男人都給你說了吧?沒有你的話我其實能過得很好,你是我生下來的,這輩子都是因為你,我有家不能回,天天在這搬屎清尿,我受到了那么大的痛苦,這都是你欠我的。”蕭穎偏頭看著一邊角落的柴火說道。
“你不是生在富貴人家,你就不清楚在這以后的生活有多苦,我要補衣服,做飯,打掃衛生,干什么都要精打細算,沒日沒夜的干活,沒個盼頭。你弟弟以后還要娶媳婦兒,哪哪都是要用錢的地方,你都不懂!”
“你年齡也不小了,我給你找了個老婆,還是大戶人家的,你明天和我去見一下,以后你就入贅到里面,也別再來找我們了,我們以后兩不相欠,怎么樣?”蕭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笑了笑繼續說“呵。多好,你入贅以后吃喝都有人伺候,你的命真好。”
看著眼前仍舊毫無動靜的葉子,蕭穎有些惱火。
“怎么?你無視我?覺得只要不說話就能無視我?告訴你,這件事你不答應不行,不答應我拖也要把你拖過去。”蕭穎的語氣逐漸冷硬。“你知道為什么叫你葉子嗎?因為我喜歡你,給你起的小名?哈哈哈,那就想多了,你就是個野種,和那些一輩子種地,為奴為仆的賤窮人一樣,不配有自己的姓名,你就是個爛葉子,讓我受那么多苦。”言罷,蕭穎狠狠踹了葉子一腳,便轉身摔門離開。
過了一會兒,門扉被緩緩地打開。
“你,你就是我哥哥嗎?”門口一個孩童怯生生地問道,來人正是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