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方那匹馬兒途徑月光透過縫隙而灑落的區域,羅夏才借著極好的視力勉強看清。
對面并不是敵人!
而是諾亞!
諾亞胯下的那匹戰馬,正是方才在炮擊之中不知去向的“英雄”。
另外,與諾亞隨行的另外三人中,其中兩人也算是羅夏的老相識——大商人克林特父子。
至于那位生面孔,光看著他和克林特聊天時比較放松的模樣,便基本可以確定并不是敵人。
羅夏朝身后的弗雷德和戴維斯打了個手勢,表示對方都是熟人,沒有危險,不用繼續隱藏。
隨后,他收起武器,朝著諾亞小跑過去。
從剛才的觀察中,就已經發覺諾亞表現得很不對勁:
諾亞并不是正常騎著馬,反而是被馬馱著,上半身緊緊貼在馬背,雙腿更是無力耷拉在馬肚兩邊,隨著戰馬踏步而在空中搖晃著。
仿佛是失去知覺。
“諾亞,克林特,阿基特……”
羅夏揮手,特意提前打了個招呼免得對方人馬受驚??肆痔氐热艘姷搅_夏也是高興,更是像完成任務般地舒出一口氣。
在微微點頭致意后,羅夏越過其余人徑直來到諾亞身前。
隨后他瞳孔猛地一縮。
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諾亞出事了!
眼前的諾亞正雙眼緊閉陷入昏迷,左邊小腿更是彎折成近乎九十度,嘴角還在緩緩滲出鮮血。
只需一眼便確定諾亞身受重傷,大概率就是被炮擊波及到了。
除此之外,諾亞身上那捆成四圈的粗壯麻繩將背部的長劍火槍和他的腰部死死鎖住,看起來是擔心羅夏所需的武器在路上遺落。
“諾亞,你怎么了!你醒醒阿!”
“沒用的,我剛才查看過他的傷勢了,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的?!蹦吧腥酥鲃拥馈?
根據對方談吐,估摸著陌生男人就是位醫生。
正當羅夏詢問諾亞身體情況時,
也許是因為聽到摯友的聲音,諾亞緊閉的眼皮竟然強行撐開一條細小縫隙,眼球不停轉動終于是從縫隙中找到羅夏的身影。
嚴重的傷勢令他嘴唇只能微動,導致諾亞的話語斷斷續續:
“……是夢嗎……這里……羅夏……你是真的嗎……”
醫生滿臉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明明受了這么重的傷,怎么可能在未經治療的情況下清醒過來!”
看到諾亞蘇醒,羅夏和弗雷德趕緊靠近諾亞:“是,我是羅夏,我就在這里!”
“……那實在……是太……好了……看來我完成你……約定……武器都……”
話還沒有說完,諾亞呻吟一聲,再次陷入昏迷。
西奧維斯帝國!還有格奧爾吉!
一切都拜你們所賜!
羅夏雙唇緊閉!
一旁的弗雷德心中急得不行,就要上前嘗試搖晃諾亞,試圖再次喚醒對方。
這一動作立馬被羅夏和另外那位醫生擋了下來。
醫生先是輕輕檢查諾亞的呼吸和心跳,片刻后才說:“放心,心跳和呼吸都比較平緩。”
不過,隨后醫生又用嚴肅無比的口吻解釋:“你這位朋友的腿部骨折,需要盡快治療。但最要命的還是頭部受到猛烈撞擊,腦中產生淤血導致昏迷。依我看,你們最好找個地方讓他靜養?!?
靜養,現在克利埃省哪里還有安全的地方讓諾亞靜養?
羅夏心里泛起了愁。
此時克林特也是上前插話,像是在彰顯自己的功勞:
“羅夏長官,當時我們在路上見到你朋友的時候,他還沒有昏迷,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著。
我兒子阿基特認出他是你的朋友,我便立馬過去幫忙。
你這位朋友是拼命拉著我啊,讓我將這些武器都帶到什么殺人魚酒館,說要交給羅夏長官您呢。
我哪里知道什么殺人魚酒館阿,就打算背著你朋友去找你了,誰曾想你朋友竟然昏倒在地,幸虧這時有匹好馬靠了過來,這才……”
無論是美人魚酒館還是殺人魚酒館,羅夏和弗雷德都沒有心情細究。
兩人都對克林特表示由衷感謝:“還是非常謝謝你在這種時候沒有拋棄諾亞,克林特?!?
“舉手之勞而已,兩位長官,實在不值得為此感謝!”克林特擺著手連忙說道:“當時我因為牽扯進秘密組織炸毀魔法局的案件,而被送入大監獄最底層。那是人人避之不及,生怕引火燒身,只有羅夏長官您愿意頂著壓力帶兒子來看望我呢,這恩情我也不得不還阿!”
只是。
十六歲的阿基特倒是還處于真性情的年齡,卻在一旁嘀咕著:“羅夏先生,其實我們本來是準備離開克利埃省的,但是奈何途中見到有敵軍將道路封鎖,只好折返回來,隨后便看到你朋友了,再之后就是……”
“確實是那群狗養的西奧維斯士兵堵住出省的道路。我們實在出不去啦,被逼無奈只能折返回來?!笨肆痔匾彩菤獠淮蛞惶巵?,狠狠跺腳。
“那你們打算去哪里?”看克林特此刻生氣但仍然能淡定地侃侃而談,羅夏可不認為克林特這種精明的商人沒有后路。
“嘿嘿,我早些年讓人專門在克利埃省野外建了個地下室避難所,敵人絕對找不到!所以我打算先去那里避一避?!笨肆痔貨]有任何隱瞞,“放心吧,羅夏長官,你就讓這位朋友在我避難所里頭好好養傷!我會向兒子一樣對待他的,保證做到無微不至!”
“好!以后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羅夏同意克林特的提議,并且讓弗雷德一同前往地下室避難所。
弗雷德沒有拒絕,他并沒有和克林特打過多少交道,對這個從事黑貨買賣的商人并沒有太大信任。
為防止對諾亞不利,弗雷德同意在這里與羅夏分道揚鑣。
“大作家,我等著你以后為我寫傳記呢!”弗雷德深深擁抱羅夏,在耳邊重重道:“羅夏,祝你武運昌??!”
根據剛才克林特的說法,恐怕西奧維斯帝國士兵已經展開攻勢,很快就要逼近伊麗莎白那邊。
羅夏此行必定兇多吉少。
但弗雷德不能阻止羅夏,只能祝福。
在弗雷德看來:世上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男人去拯救心中之人。
分開之后,只剩羅夏和戴維斯兩人帶著武器,快步伊麗莎白住所處跑去。
路上,戴維斯表示在找到伊麗莎白后,他剛好一路南下回到總軍部和大部隊匯合。
“真羨慕你們的友誼阿!”像是知道自己有去無回,戴維斯干脆敞開心扉,“要是我也能擁有這種朋友就好了?!?
以戴維斯的身份,想必同齡人要么是巴結諂媚,要么就是害怕躲避,能交到知心朋友確實不易。
但不易并不代表著不可能。
“不能因為害怕就永遠在等待甚至退縮,試著主動邁出一步,戴維斯學長。”羅夏輕笑,“下次再見面的話,我希望我們可以在酒館相遇,而不是在這個見鬼的戰場上!”
戴維斯爽朗一笑,反問:“在找到伊麗莎白后,你準備怎么辦?”
他自然不奢求被自己父親當作棄子的羅夏愿意留下參加進由克利埃省三部組合而成的大部隊,只是好奇后者會如何選擇。
羅夏早就想好這個問題:“放心吧,我會和弗雷德等人組成獨立小隊,單獨作戰。這樣一來,我既不是被送上軍事法庭的逃兵,也不會莫名其妙地再被當作棋子。我的命運,要由自己掌握。”
至于所謂單獨作戰到何種程度,羅夏自有考慮和安排。
……
“皮克爺爺,你會沒事的……”
地窖中,伊麗莎白急得將自己睡衣長裙的下擺撕成布條,學著記憶中醫學書籍記錄的步驟,連忙給皮克包扎起左臂傷口。
這位看著伊麗莎白長大的管家,在用身子護著伊麗莎白前往地窖時,不慎被激射而來的小石塊砸穿了右側大腿。
傷勢引起連鎖反應,讓皮克哮喘病發作。
由于急著帶伊麗莎白躲進地牢,皮克身上并沒有攜帶哮喘藥。
看著傷口鮮血勉強止住,但皮克臉上因哮喘變得鐵青色,伊麗莎白清楚如若繼續放任不管,皮克爺爺的生命將會在哮喘中逝去。
她抹了把眼淚,臉上透出決然:她決定要回到地面取藥……
風險很大,但伊麗莎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皮克就這樣死去。
陪伴伊麗莎白將近二十年的皮克因為哮喘已經到了無法說話的地步,唯有用那年邁的雙手死死拽住伊麗莎白,眼神之中盡是拒絕。
他不肯放伊麗莎白離開地窖,不想讓她陷入險境。
剛才炮擊頻率如此密集,令皮克有種預感:這會是一場大規模的戰爭,而且敵人現在很有可能已經登陸上克利埃省。
危險,就在不遠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