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
憲兵部宿舍不遠處,兵器相碰的聲音不斷響起。
聲音在空中傳播中逐步衰減,剛好不影響到其余憲兵睡覺。
“再來,羅夏!我還真就不信贏不了你?!?
氣勢很足,但可惜弗雷德勢大力沉的揮砍不是落空,就是被羅夏輕松化解。
“見鬼,羅夏你的劍術加上步伐可真夠怪的!”
羅夏充耳不聞,只是輕輕一挑就將弗雷德的長劍拐向別的方向。
自羅夏開始根據杰洛特筆記本修習劍術改變打法后,這幾日與弗雷德的切磋30勝9平。
30勝自然是羅夏,9平則是因為前期對杰洛特的劍術不太熟悉讓弗雷德抓住破綻而導致。
比拼力氣,羅夏確實遠遠不如弗雷德。
可是力氣不足以彌補兩者技術上的鴻溝。
更何況,羅夏還有壓縮魔法加持。
在幾天前,利用杰洛特的方法,羅夏還真就在靈感狀態結束前學會壓縮魔法。
但也僅僅只學會這個魔法。
現在的羅夏身懷通訊、昏睡和壓縮三種魔法。
至于諾亞則沒遵循杰洛特的方法,不過倒是學會通訊魔法。
而那個麻瓜弗雷德,非但沒有學會任何魔法,反而在高靈感狀態下變得瘋狂,在魔法學習活動的區域大吵大鬧,就像一頭從動物園逃進人群的大熊。
直到最后,在十幾個工作人員的努力下,弗雷德才被成功制服。
毫無意外,這成為弗雷德生平又一件糗事。
此刻。
切磋場地內,羅夏腳尖輕點,往后稍退兩步,輕松躲開弗雷德襲來的長劍。
隨后立馬在背部和腰部施展壓縮魔法,整個人持劍飛向弗雷德。
反作用力打在身上引起的痛感仍然讓羅夏不適,但起碼不像最開始那樣痛得讓他無法忍受,仿佛暈厥。
突如其來的加速讓弗雷德始料不及,剛想抬手格擋便已經發現羅夏的劍尖抵住自己喉嚨。
額頭汗水滴落在劍鋒之上,瞬間化為兩半。
勝負已分。
弗雷德徹底不是羅夏對手。
將長劍往地上一插,弗雷德屁股靠在欄桿,舉起水壺猛灌。
水的清涼壓下胸中火熱,身體舒爽不已,弗雷德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用手背擦干嘴角,沒好氣道:“羅夏你的火槍準頭離譜就算了,現在就連劍術都變得這么厲害,這讓其他人怎么玩?”
羅夏接過弗雷德手上的水壺,學著弗雷德樣子暢快喝水,隨后仰頭望著逐漸泛白的天空。
在他看來:
個人的火槍準頭高超又如何,劍術技巧厲害又如何?
在戰役和戰爭中,在茫茫似乎見不到盡頭的敵人面前,這一個人的火槍和長劍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洶涌浪潮之下,再大的水花也只能隨波逐流罷了。
“起碼,還能當個大點的水花嘛!”弗雷德很是樂觀。
“這倒也是,話說你真的不打算學學杰洛特的劍術?”
弗雷德當場拒絕:“我可沒有你這么大膽子,敢去學他的東西?!?
他,指的便是杰洛特。
弗雷德祖上闊過,知道的秘辛自然比羅夏和諾亞都多。
從他口中得知:杰洛特父親當年曾是共和國的第二元帥,軍部地位僅次于格奧爾吉元帥。
但就是這樣戰功赫赫的人物卻不是在戰場上死于敵手,而是被陷害扣上判guo罪名,命喪斷頭臺。
即使在事后發現蹊蹺,知曉誤判的高層也僅僅作了個模棱兩可的內部通告:第二元帥事件案情比較復雜,正在復查。
既不說明第二元帥無罪,也不承認自己判決錯誤。
頂著第二元帥兒子這個敏感身份,杰洛特自幼不受待見。
除威廉外,其余人將杰洛特視為霉運,紛紛避之不及,唯恐與對方產生不必要的聯系,生怕被牽連進去。
畢竟,誰知道國家是否會在某天再次敲定“第二元帥就是叛guo賊”的定論呢。
這就難怪杰洛特說出“他對國家和公民沒有感情”的話來……
既然弗雷德不愿意學,羅夏不再勉強,脫掉上衣就讓諾亞幫忙揉起后背,舒緩反作用力打在背部肌肉而引起的疼痛感。
像杰洛特那種硬如鎧甲的肌肉不可能一日練成,精神力亦是如此。
按照羅夏現在的狀態,估計只能連續使用十次壓縮魔法。
“這就是那個女蠻子咬的口子啊?這還真夠深的?!备ダ椎露⒅欠路鸨灰矮F啃咬的傷口,半開玩笑道:“我老家的熊可能都沒她狠?!?
諾亞眉頭舒展,微笑調侃:“小心被這個女蠻子纏上了。”
那個名為緹雅的女蠻子并未被杰洛特的私刑殺死,而是如羅夏勸說的那般被帶回軍部,最終被司法裁定暫時丟到大監獄最底層。
羅夏搖頭,再次強調:“被女性蠻子咬上一口,注定這輩子都要被她追殺。這是個毫無根據的謠言與傳說。我才不信這個?!?
“不扯這個了,回去沖澡換身衣服吧。今天練兵演習動員大會呢,格奧爾吉元帥也會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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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兵演習動員大會地點位于克利埃省的南邊港。此刻這里正聚集著三波人員。
分別屬于克利埃省的警察部、憲兵部和軍部。
三個部門共同練兵演習,是格奧爾基元帥的主意。
在陸陸續續將陣型排好前,弗雷德挑起眉毛,示意羅夏和諾亞往左側方向看去。
“看吶,連元帥的兒子都來了?!?
“這也長得太像了吧?”
“可惜啊,只是長得像而已,軍事能力可比他父親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你又知道?”
“格奧爾吉元帥在某次大會時公開說的!為了讓他兒子歷練,格奧爾吉元帥特意把他安排在底層呢?!?
“開始了,都別說話了,趕緊站好。”說話時,羅夏余光瞥到杰洛特趁著其余人不注意,溜出人群,離開大會現場。
格奧爾吉元帥落座,坐在臺上最中央的位置。
作為領導者,應該具有調動下屬情緒并且變得高昂的口才,讓他們盡可能以飽滿情緒進入狀態。
但很顯然,此時正在做著動員演講的警察部長并沒有這種能力。
他將稿子拿出,盡可能將感情傾注在自己的語言上,但奈何腔調實在平淡,完全沒有起伏。
撰寫的稿子水平更是無聊,竟然是從練兵與演習的來源和重要性開始講起。
此時并不是講這種歷史的時候。沒有人會感興趣。
結果可想而知,臺下人群昏昏欲睡。
在警察部長的催眠魔音之下,弗雷德早已站著酣睡起來。就連羅夏和諾亞眼皮都在瘋狂打架,眨眼頻率越來越高。
那晨練的疲憊感在此刻悄無聲息地涌上來,漸漸侵噬他們的精神。
似乎,只要稍不注意,羅夏諾亞就會閉眼睡著。
啪啪啪!
幸虧突然出現的這陣急促鼓掌聲,羅夏才勉強掙脫睡意的包圍。
然而,在好不容易撐過警察部長演講后,接下來的憲兵部長薩瓦爾的動員演講水平依舊差勁,并沒有起到任何提神作用,反而將警察部長的催眠效果延續下去。
“你們作為從學院畢業的國家人才,必須認真對待此次練兵演習……”
完全是毫無意義的贊揚。
簡直是毫無營養的廢話。
就連時間都仿佛受到薩瓦爾的影響,變得緩慢至極。
長時間的沉悶繼而轉化為煩躁,許多軍官握著拳頭搖搖晃晃,頭昏發漲。
羅夏真的要頂不住了。
即使這時又是一陣掌聲響起,但也無法驅散像剛才那樣驅散無盡睡意。
“羅夏,醒醒!輪到格奧爾吉元帥講話了。”
是諾亞的聲音,但于事無補。
上下眼皮即將貼上。
就在這時,一陣怒吼在講臺上響起。
聲音之大,仿佛十幾門火炮就在耳邊轟鳴。
“睡夠了沒有!”
就連港口附近的海浪都被這陣聲音震住,整個海面霎時間變得平靜沒有起伏,如同一面平滑的鏡子。
臺下的三部人員頓時被驚醒,抬頭看去便是看到一雙不可忽視的怒不可遏的鷹眼。
“這就是所謂的克利埃省的部門作風???這就是國家辛辛苦苦砸錢培養出來的人才?。俊?
說話的同時,格奧爾吉故意往左右兩邊的警察部長和憲兵部長望了一眼。
顯然,這個尖銳的質疑聲不但針對臺下,還針對兩邊。
是無差別攻擊。
“依我看,你們不過是一群披上制服的無紀律的混混罷了。錯錯錯了!應該是一些披著人皮只知道吃干飯的豬玀!”
“看看你們,光是整隊就花了多少時間!見鬼,是他媽的二十分鐘!都足夠讓別人來回槍斃二十回了!”
“你們是打算在這里等著吃子彈嗎!”
“零零散散,稀稀松松,毫無組織,毫無緊張感,毫無時間觀念!”
“就這么不把演習當回事是嗎?”
一掌拍下,講臺出現木頭撕裂的咧咧聲。
“演習就是戰斗,一場捍衛克利埃省的戰斗!懂嗎?。俊备駣W爾吉站了起來,俯視著所有人。
瘋狂打臉,毫不留情。
最主要是,格奧爾吉元帥說的痛點偏偏就是客觀事實,沒人能夠反駁。
準確的批評永遠比無意義的贊美更為有用。
這通操作反而燃發起臺下人員內心的一團火焰。
元帥重重哼了一聲,頓聲道:
“我懶得廢話,我再問你們一句。
你們是否愿意為守護這座克利埃省戰斗,是否愿意為此獻出你們的生命!”
臺下人員早已被點燃,像是要盡快證明自己不是對方所說的廢物般,紛紛高喊:“愿意!”
“一群兔崽子!演習現在開始!”
誰都沒有注意到,格奧爾吉最后那沉重低語:“但愿你們,真的愿意為守護這座城市而死……”
……
熱情似火,里頭更是包含不甘。
在這種狀態下,為了證明自己價值,三部人員倒是將練兵和演習的相關項目提前完成,算是給回一個令格奧爾吉元帥微微滿意的交代。
作為見習憲兵的羅夏等人,在陸軍學院時便對這些演習有所接觸。
只不過今天的強度遠超學院時期的演習,讓他們比以往的演習更覺疲憊。
但現在不是躺在憲兵部宿舍床上的時候。
他們要趕赴下一場戰斗——參加威廉邀請的喝酒晚會。
“嘿,沒想到威廉中將會邀請我們!”
弗雷德和諾亞心里門清,自然知道自己是沾了羅夏的光,才受到憲兵部的邀請。
羅夏預判了兩人接下來說的話,爽朗一笑:“不用謝我?!?
快速沖澡換身干凈衣服,羅夏一行人來到美人魚酒館。
美人魚酒館今非昔比,自從科斯在這里住下后,老板娘尼塞婭便將門面擴大三倍。
推門而進。
“嘿,你們可算來啦!遲到得罰酒啊!”不是威廉,而是杰洛特先說話。
紅潤的樣子已有三分醉意。
除了威廉杰洛特外,還有另外一些羅夏不認識的軍官在場。
但只要有美酒和故事,再陌生的男人都會很快在酒精與吹噓中打成一片。
觥籌交錯,這群軍官唱起歌曲。
“哦,親愛的軍官啊,
和平不是女神慵懶的裙裾,
是你們用傷疤編織的繩結,
在每道國境線種下橄欖林,
讓白鴿棲息在未扣動的扳機,
和平,我們盼望的和平喲!”
這邊的動靜引起酒館其他人的注意,不約而同加入歌唱隊列。
更有市民認出威廉等人的軍部軍官身份,愿意主動請客,就要找尼塞婭結賬。
這瞞不過眼尖的威廉,他連忙起身制止。
但這位市民態度堅決,表示自己必須請客犒勞大家。
他舉著酒杯站到椅子上,高聲道:
“要不是靠著你們這些軍官和格奧爾吉元帥守護,我們哪里能夠有現在這種縱情歌唱的和平日子!
感謝和平,感謝格奧爾吉元帥!大家干杯!”
“說得好,干杯!”
氣氛已到,眾人舉杯。
見時候差不多要去找伊麗莎白,羅夏跟威廉打了聲招呼,準備先行離去。
只是還沒走出幾步,羅夏就要被化為酒鬼的軍官們拉?。骸傲_夏兄弟,酒還沒喝完呢,要去哪里???”
弗雷德用高大的身體擋住這群酒鬼,“紳士怎么能阻止求愛者去尋找美麗的女士呢?想要喝酒,我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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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夏!是你的撤退命令害了我們!我們本來不會死的!你踩著我們的尸體活下來,竟然還能成為英雄!”
“別以為能在克利埃省永遠平靜地活下去,戰爭會摧毀你的一切!”
“逃無可逃,你注定是要……”
一張張熟悉的臉不斷在黑暗中浮現,他們是與蠻子戰斗中喪命的第二軍部士兵。
無數的手死死抓住羅夏全身,試圖將他再次拉入下方的血池中。
低頭一看,血池表面,盡是死不瞑目的尸體。
漂浮著的他們,在下一刻紛紛將眼球轉動,盯著上方的羅夏。
“不,不要!”
猛地驚醒,羅夏發現自己剛才竟然托著腮幫子睡著了。
那冷汗把內襯完全濕透。
“原來是夢嗎?”
“怎么了,羅夏?”伊麗莎白用毛巾輕輕擦拭羅夏額頭汗水,一臉擔憂。
“我剛才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你喝醉后講到馬歇爾中尉死去,你不得不接過指揮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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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辦公室。
“看時間,西奧維斯帝國的使者團是準備到達克利埃省了?!?
每年東奧維斯和西奧維斯兩國和平周年大會舉辦之前,西奧維斯帝國都會派使者團提前來到舉辦地點查看情況。
抽著煙的格奧爾吉元帥突然咳嗽起來,肺部的劇烈疼痛逼得這位硬漢不得不弓起了腰,蜷縮成一團。
而那從喉嚨噴出的鮮血更是瞬間把手心染紅。
“看來不認老不行啊,我好像快要到極限了……”格奧爾吉自嘲笑了笑,“不過,以假金礦為餌料,這個撒出去三年的網總算到了收獲的時候?!?
他忍著疼痛,重新挺直腰板開始下達命令:
“棋子可以動了,把那群知道金礦消息的秘密組織成員全放了。對了,還有那個撒匹中校也放出去吧。”
“擔心他們找不到使者團通風報信?放心吧,在死亡威脅下,生命自會找到出路?!?
克利埃省上空,烏云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