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忽略的是:
當被逼到絕路之時,人類便很容易化身為喪失理智的野獸。至于野獸,則會在失去后路的情況下奮起反抗和拼死一搏。
現在秘密組織的成員就走到這個地步。
出逃路線被層層封鎖……因魔法局爆炸事件而暴露在視野之內,無法隱藏……犯下彌天大罪的他們即將被憲兵部從陰影中揪出……
等待著他們的只有死亡……
所以,他們……
“憲兵部好像出事了。”羅夏悄然出聲并且拉住弗雷德,停下后者就要破門的動作。
彎著腰的羅夏用手指指向遠方,示意身旁的兩人看去,同時分出注意力觀察著身旁的房間,耳部靠近墻壁聆聽著屋內是否有動靜,防止意外發生。
“出事?”
順著羅夏的目光,弗雷德和諾亞也將視線拉向遠處。
那片區域的火光正將上方本來漆黑的天空映得橙黃,照得明亮。
確實是憲兵部的大概位置,心中的懷疑當即被眼前的事實擊碎。
不可置信的立即表情爬上弗雷德和諾亞的臉上。
“今天中午才炸完魔法局,現在居然還敢去把憲兵部炸了?”弗雷德很快接受事實,語氣中充滿怒意,“又是秘密組織干的嗎?這群天殺的西奧維斯帝國人膽子也太大了吧!”
弗雷德甚至已經被氣得不將對方稱呼為奧維斯人。
諾亞剛想詢問羅夏現在該怎么辦,又有連續且細微的爆破聲從遠方傳來。
已經不止是羅夏三人,就連中隊的其他成員都開始紛紛回頭,注意力開始被遠方的火光吸引。
“那里,不就是我們的憲兵部的位置嗎?憲兵部出事了嗎?”
其他成員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次要抓捕的組織及成員兇手絕不是以往的街頭混混強盜之流,而是更加瘋狂更加無法捉摸的法外狂徒。
仿佛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憲兵部出事的消息開始快速蔓延,整個隊伍在剎那間就出現些許騷亂。
許多憲兵的腳步更是不自覺地朝著憲兵部的方向緩緩移動,伸長脖子極目遠眺,試圖看清遠方景象來確定心中的答案。
中隊隊長連忙低聲呵斥,想要讓部隊成員的注意力重新回歸到眼下。
可是聲音太小,根本無法傳到中隊所有成員的耳中,急得中隊隊長只能在隊伍中穿梭走動,揮舞著長劍,下意識低聲道:
“不可能,憲兵部可是我們國家的重要部門,他們哪里來的膽子去把它炸毀!都給我把身子轉回來!”
但很快,他就聯想起秘密組織中午炸毀魔法局一事,轉而閉口不言,只是偷偷朝著火光處深深望了一眼。
羅夏決定先放棄進入房間的行動,帶著弗雷德和諾亞歸隊,詢問中隊隊長接下來的行動。
然而,又有爆破聲接連響起。
但這一次,不是憲兵部的位置,而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陸續傳來。
隨著聲音,火光在各自的位置亮了起來。
“這到底什么情況?”
弗雷德驚訝發現,現在整個克利埃省,竟然有五處地點出現爆炸事件,冒出火光。
羅夏越發覺得古怪,眉頭皺得更深了,總覺得事情有不對勁或者自己忽視的地方。
他想起丹尼爾曾經說過,秘密組織是為了點起戰爭之火。
在走投無路的前提下,他們確實會采取這種魚死網破的計策,把兩國的矛盾盡可能激化。
只是,秘密組織成員的瘋狂到底會達到何種地步?何種程度?
炸毀憲兵部?
再另外在四處引起爆炸?
等等!
羅夏抬頭環視,眼睛盡可能看清其他發生爆炸的位置,然后將大致方位跟記憶中的地圖比對。
“這不就是另外四處的據點位置嗎?”
慌亂與不安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羅夏催促著弗雷德和諾亞趕緊離開,并打算將消息告知隊長:
秘密組織成員可能知曉憲兵部的計劃,而這里可能會和其他據點一樣發生爆炸。
“快走,弗雷德,諾亞!”
在羅夏緩步離開從房間窗戶經過時,一道火光突兀地在房間內亮起。
側目朝房間里頭看去:
火光旁,男人忽明忽暗的臉部映入眼簾。
里面竟然藏著人?
羅夏心中陡然生出不詳預感。
房子里面的男人正在發笑,笑容極其陰險和寒冷。
但最讓羅夏震驚的是,是男人手中的物品。
雖說輪廓不能完全看清,但那根引線卻實實在在落到羅夏眼中。
羅夏喉嚨不自覺地滾動。
男人手上拿的是炸藥!
最擔心的事情在此刻轉化轉化為現實。
目光之中,火焰即將把引線焚盡。
炸藥就要爆了!
危險!
羅夏顧不得其他,連忙撲向弗雷德和諾亞,將其按倒在地上。
然后再盡可能抬起頭,對著中隊方向扯著嗓子大喊道:“小心!有炸藥!”
黑夜中響起這聲提醒,很快就被爆炸聲淹沒。
嘭!
不是只有一聲,而是連續爆炸聲!
嘭!嘭!嘭!
耳膜似乎被轟鳴聲瞬間震碎,頭部似乎受到某個巨物猛然撞擊,黑暗剎那吞噬了羅夏的五感和意識。
在最后那一眼的朦朧中,羅夏似乎看到中隊成員附近的土地連同著火焰朝著天上飛去。
許多成員的身體變得七零八落。那尸體碎片被火焰包裹著,如星火從天空墜落,散到一地。
仿佛時間停止流動,靈魂在某處游蕩,意識完全無法集中,記憶更是正在消散……
幸虧,他還記得自己是羅夏。
不知過了多久,羅夏終于有了些許細微的感覺。
先是從背部傳來陣陣灼熱痛苦感,緊接著是左手被某人大手拉著,整個人被某種巨力拖動,然后被小心堆到某處……
“快用魔法給羅夏止血!”
“我的魔導具不在身上!剛剛的爆炸讓我不小心把魔導器弄丟了……”
“我剛好撿到,給你!別廢話了,再不止血羅夏就撐不住了!”
有人在說話,是誰?
明明是很熟悉的聲音,但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在黑暗中努力回想,費了好大功夫,羅夏才辨認出這是弗雷德和諾亞的聲音。
“羅夏情況怎么樣了?”
“背部被火焰燒傷,頭部被石頭砸中,估計還受到爆炸引起的氣浪沖擊。不過,好在現在還有呼吸,但是十分微弱……”
光聽起來就知道處境不妙。
這次,除了弗雷德和諾亞的人聲之外,還有燒焦味和血腥味也逐漸傳入鼻子,開始刺激著腦海。
但也僅僅而已。
羅夏依舊無法掌控屬于他的身體。
“羅夏!醒醒!”諾亞急促的聲音響起。“不能繼續睡下去!”
羅夏能感受到肩膀被諾亞搖晃,但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他想睜開雙眼,他想張口說話,他想抬起手臂。
但仿佛用盡所有力氣,身體似乎已經變成一塊石頭,完全不聽自己使喚。
醒醒!快醒醒!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只能自我催促,不斷地用意識亦或者靈魂催促……
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近,兵器相撞的聲音越來越響。
羅夏已經猜到:外面正在戰斗,已經到了相當緊急的態勢。
“弗雷德,小心身后!”
話音剛落,就有長劍切開衣服的撕拉聲音響起,隨后有疑似敵人發出痛苦哀嚎。
大概率,是弗雷德砍死敵人。
“諾亞,你不用管我,專心照顧羅夏就行!”
“別管那個羅夏了,他醒不過來啦!我們不能被他拖累在這里!”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去你丫的,要不是羅夏,我弗雷德很有可能就被炸死了!你要走就自己走,你個拋棄伙伴的雜碎!”是弗雷德的狂怒聲音,“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死在羅夏前面!”
諾亞的聲音緊接著傳來:“放心,羅夏不會死的!”
“哼,你們這些看不清局勢的見習兵,我懶得管你們!”
“呸,就這鳥樣還管我們,老子早就看你們這些憲兵不爽了,給我滾吧!”弗雷德發泄的語氣溢于言表。
在戰斗,是弗雷德和諾亞在戰斗。
都這種時候了,他們也并沒有拋下我。
莫名地,心中有種暖流淌過。
快醒醒,羅夏!
心中不斷吶喊著,不停怒吼著。
終于,他的食指微微顫動一下。
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將肉體與靈魂重新結合在一起,掌控身體的想法終于得以實施。
而身體在下一秒迅速回應了羅夏:
猛然睜開雙眼,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大量的氧氣被重新恢復活力的心臟泵送到腦海中。
眼前的景象逐漸從模糊變為清晰。
羅夏看到:
自己身處于某個房間之內,部分墻壁與天花板塌落在地,顯然是受到了爆炸的波及。
自己背靠在一面相對完整的穩固墻壁:身子的左側,諾亞正在自己給背部施展著止血魔法:而前方,巨熊弗雷德揮舞著雙手劍,正以一人之力抵抗著六個敵人。
更有七八具尸體橫在弗雷德腳下。
還未等羅夏說話,弗雷德余光就已經瞥到前者蘇醒,“媽的,我就說能拿英雄勛章的人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倒下。”
“想不起來都不行啊,你那個大嗓門我哪里受得了。”
羅夏弗雷德相視一笑。
“羅夏,你醒了!你先在這里休息會兒。”諾亞激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用臟兮兮的手摸了把眼淚后,提劍走向弗雷德,“我去幫弗雷德。”
見弗雷德和諾亞以兩人對抗六人堵在前方的墻壁缺口,后面還有四個敵人想要擠進這個小房間,羅夏明白自己不能只坐在這里眼睜睜看著伙伴被人圍毆。
我必須戰斗,為他們分攤壓力!
他胳膊本就有傷,唯有用另一只手抽出自己的長劍,隨即撐地站起身來。
可剛直起腰,羅夏就只覺天地搖晃,仿佛天旋地轉,雙眼更是一黑,身體前傾就要倒下。
幸虧羅夏及時用劍尖抵住前面的土地,止住身體摔倒的趨勢。
看樣子,他只是醒了,但身體還未能恢復到能戰斗的狀態。
羅夏咬著牙用力搖了搖頭,自嘲地笑出聲來,“希望科斯說的還真不假,只要站起來,就能在戰場中活下去。”
因為雙腿還未能完全恢復,羅夏擔心以這種狀態上前可能幫倒忙,便先透過窗戶往外觀察此時此地戰場局勢。
因為窗戶很小導致視野受限,羅夏并不能看清戰場全貌,但也基本可以確定中隊早已沒有指揮與陣型,某些距離比較近的憲兵和士兵互相靠在一起形成小團體在與秘密組織成員戰斗。
至于那些落單的友軍,則是在幾個敵人合擊之下很快喪命。
因為戰場實在過于混亂,而且已經到了白刃戰的地步,此時需要時間裝填鉛彈的火槍反而沒有冷兵器好用。
無論敵我雙方,都在短兵相接。
而所謂的敵人,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強大,戰斗技巧完全比不了上次襲擊第三軍部的蠻子。
可他們人數極多,又成功用炸藥爆炸削弱中隊,制造混亂。
在人數優勢與先手之機雙重加持之下,秘密組織成員也只是勉強占據上風。
“在這里!”
突然,外面有個人頭爬上房間窗戶,擋住羅夏視線。
敵人似乎打算從窗戶鉆進來。
羅夏沒有猶豫,一劍刺穿對方的左眼球。
之所以沒有直接刺穿腦袋,是因為傷員能向他身后的同伴掙扎求救,反而能延緩他們從窗戶進來房間的速度。
絕大多數時候,活人還是比死人更好用。
“這里不能待下去了!”
羅夏抖動雙腿發現能正常走路后,朝著弗雷德方向跨步上前,瞅準時機用力刺出長劍。
長劍從弗雷德和諾亞兩人之間穿過,以一個極其刁鉆又隱蔽的角度往某個敵人的心臟處刺去。
完美的命中實現一擊必殺的效果。
羅夏將長劍左擰半圈,然后回拉收回長劍,帶回敵人的一部分血肉。
“諾亞,弗雷德,我們得突出去!否則等越來越多敵人進到房間,我們就再出不去了!”
弗雷德和諾亞早就有沖出去的打算,剛才之所以選擇死守這個房間,純粹是因為羅夏受傷昏迷急需地方止血和弗雷德能憑借其兩米的高大軀體擋住門口。
但現在既然羅夏醒來,就沒必要再留在這里。
“我們突出去!讓我先上!”弗雷德早已殺紅了眼,渾然無視身上的傷口,像是失去痛覺。
他本就人高馬大,此刻像極一頭巨熊發出怒吼,“誰敢擋我,都給我死!”
而羅夏和諾亞一左一右,緊跟其后,長劍將敵人殺來的武器盡數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