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帶到憲兵部會議室后，克林特近日積攢的憤懣和恨意終于爆發，怒罵丹尼爾就是個謀害親人的畜生。

本以為案件就此結束，自己得以回到正常生活的克林特很快就感受到房間內的違和：

憲兵們陰沉著臉，正一臉不善地盯著自己，仿佛在審視著犯人的靈魂。

在得知丹尼爾闖下彌天大禍并且可能牽扯到自己后，克林特撲通一聲跪下，先是用力抽了自己兩巴掌，才開始為自己辯解：

“長官們，我真是個糊涂鬼，竟然被那些人蒙騙了雙眼，與他們做起生意來。

但我發誓，我真的不清楚那些人是那個什么所謂組織的成員，要不然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和他們做買賣啊……”

克林特的話倒是說得誠懇和漂亮，只是這還不足以打消懷疑。

他悄悄地將目光投向某幾個平時有錢財來往的憲兵，卻只能看到他們要么擰緊眉頭，要么干脆避開視線。

沒人敢在此刻幫他發聲，這無疑是惹火燒身。

直到最后，克林特的視線落在羅夏身上。

曾經同為獄友，羅夏身為見習生只是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況且，現在案情尚未明朗，即使他身居高位，也不會妄下結論。

弗雷德歪頭向著羅夏，“克林特真的比那個弟弟丹尼爾強得不止一星半點。”

不過，當角落里的羅夏三人回憶起克林特在做著黑貨生意，心底還是泛起厭惡。

長期接受的教育讓三人對奴隸制度深惡痛絕。

即使未能親眼所見，但過往歷史足以將奴隸們的悲慘生活擺在面前：暗無天日，食不果腹，無盡鞭打，永不停歇的勞動……

在憲兵部長等人故意的反復詢問中，克林特邏輯與言語保持驚人一致，并沒有出現前后矛盾的地方，算是暫時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案件始終繞不開某個關鍵因素：那就是秘密組織內是否還有帝國術士坐鎮。

作為組織人員的丹尼爾，一味強調自己對此一無所知，甚至把額頭都磕破來證明自己并沒撒謊。

“如果你有關于帝國術士的確切情報，我們可以酌情給你減刑。”憲兵部長雙手交叉抵在下巴，眼睛仿佛變成毒蛇。

這當然是個假話，只是為了盡可能勾出所需情報。

但在死亡壓力下，偏偏是這種能給予犯人希望的假話最是有用。

為了減輕刑罰，丹尼爾雙手手指快要按進頭顱，盡力回想著在組織內的見聞。

終于，他像是瘋了一樣大叫著：

“應該還有一個埃爾瑟蘭神權帝國的帝國人，他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不是蠻子那種喀爾瓦語……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術士……”

在確定無法再問出多余情報后，丹尼爾和克林特被帶離會議室。

憲兵部長當場定性：這是一起主要與西奧維斯帝國和埃爾瑟蘭神權帝國有關的案件。

一旁的書記員抬頭正想詢問是否需要備注可能有我國人員參與，立即收到部長的狠狠瞪眼。

隨即，憲兵部長制定出剿滅秘密組織計劃，在告知眾人后詢問：“各位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角落的羅夏有點擔憂：光憑憲兵部是否真能單獨完成剿滅秘密組織的任務。

幸虧，這個問題有另外的憲兵幫羅夏指出，并且提議道：

“考慮到對方組織可能有帝國術士參與，我們是否應該考慮申請聯合作戰行動，比如和警察部和軍部合作。”

沒人敢小覷帝國術士，而且沒有憲兵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還好有人敢站出來。

在羅夏看來，申請合作能有效提高戰力減少傷亡，是目前最為穩妥的方案。

在有人帶頭的情況下，會議室的憲兵紛紛表示還是尋求合作比較穩妥。

這些人的目光看似全落在憲兵部長身上，卻偷偷摸摸用余光觀察著憲兵部長旁邊的人——元帥派來的代表軍部的少將。

然而，經驗老到的少將不為所動，完全沒有搶話表態的意思，給足憲兵部長面子。

過于主動意味著攬下責任。

如若憲兵部長需要，等他率先開口，再被動接受亦不算遲。

只是，憲兵部長在沉思良久后還是搖頭拒絕：

“眼下目標是先搜查出組織所在地，我認為我們憲兵部還是有能力處理此事的。至于和警察部與軍部合作，我保證后續會考慮。”

就連平時謙遜的諾亞都忍不住發都都小聲評價，“這個時候還如此在乎憲兵部的面子，是真不怕引起更大的傷亡。”

羅夏勾起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小聲說：“下次真碰到帝國術士，希望這個部長能身先士卒主動迎戰，而不是把我們這些見習兵推上去。”

當時憲兵部長推兩個見習兵去檢查術士尸體的一幕，弗雷德也是記得死死的。

羅夏和弗雷德都極其討厭這種做派。

會議后，憲兵部全體進入緊急任務狀態。

所有憲兵包括見習生都被分成三人一組，帶齊裝備開始在克利埃省進行地毯式搜查。

由于時間緊迫，他們只能在路上找些便捷食物應付幾口。

必須在今晚找出組織窩點，是部長的死命令。

另外，憲兵部長安排其他人手：

“今天中午，有些群眾聽到丹尼爾爆料，你們幾個人去解釋一下，不要讓流言繼續傳播下去。”

至于羅夏這個傷員，則被安排去取帝國術士的驗尸報告。

擊殺帝國術士算得上此次案件的暫時性成果和功績，憲兵部長打算先根據驗尸報告草擬一份案件報告先發給內務部。

不說能夠挽回憲兵部的臉面，起碼先減小內務部對憲兵部的怒火。

畢竟內務部有權力影響到國家對魔法研究項目的財政預算。

當然，憲兵部長可不單單只做一手準備。

在他的授意下，幾乎失去價值的丹尼爾正在某個房間內被混合雙打。

憲兵要求他必須承認是在昨天亦或者更早之前，也就是警察部還未遞交案件給憲兵部之前，就已經策劃炸毀魔法局。

憲兵部長想借此將一部分責任攤到警察部，如若可以拉警察部下水和自己一起在泥沼中掙扎，那就再好不過了。

在重拳之下，丹尼爾沒有拒絕的理由和余地，在被專門設計好的認罪書親手寫下自己的名字與按下手印。

然后，他受到更為激烈的毒打。

羅夏對弗雷德諾亞兩人說了聲注意安全后，便準備騎馬出發。

“三銀幣難倒英雄漢啊。”

他看著元帥送給他的駿馬，聯想起養馬的花銷和自己那些破洞襪子，心突然有些悲涼。

“就我每月這些薪水，哪里能養得起你啊！”

見習兵是沒有任何津貼福利，羅夏每個月的薪水只能保證自己果腹。

名為英雄的戰馬像是聽懂他的話，主動低頭蹭著羅夏的手，那大大的眼睛像是在無言安慰著羅夏。

“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的英雄，走吧。”

羅夏翻身上馬，左手握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肚，往綜合研究部奔去。

路途不遠，在來到綜合研究部的門口前，羅夏赫然發現熟人竟然也剛好騎馬到達。

“威廉中校，你怎么在這兒？”

他本以為，起碼得好些時日，威廉才能夠從第三軍部以及家族尋找替罪羊的事件中抽身。

威廉同樣沒想到羅夏會出現，錯愕很快就轉為笑意。

他抖動著胸口的徽章，“現在你應該叫我中將了。”

中將？直接從中校升為中將？

這連升3個等級？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原因，但羅夏打心里為威廉開心。

威廉主動解釋：“格奧爾吉元帥拉了我一把，但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幫我升為中將。”

羅夏下馬，打趣道：“可是，我的威廉中將，怎么這么晚了還要親自巡邏啊？”

“哈哈，你這小子越來越不尊重長官了。什么巡邏，我是聽令來拿驗尸報告的。”

聽令？

威廉之前是克利埃省第三軍部的參謀長，現在第三軍部還未重新整編。羅夏還真不知道威廉現在的直屬上級是誰？

威廉看出羅夏疑惑，沒有隱瞞的打算，直言道：“我暫時被調到元帥的參謀團，現在是受格奧爾吉元帥的指揮。”

“看來，元帥也很重視這個案件。”

將馬牽牢后，兩人一邊交流一邊走進綜合研究部。

“那能不重視嗎？不但炸毀魔法部，背后還牽扯到西奧維斯帝國和埃爾瑟蘭神權帝國。”威廉揉著太陽穴，臉上掛著憂愁，“哎，最近局勢總給我一種很不安穩的感覺，但愿我的直覺出錯吧。”

“局勢先不討論，我還是祝賀你升任中將，有時間的話必須得請客。”

“那等處理完這起案件再說吧，這案件真令人頭疼。”

威廉畢竟是自己曾經的直屬上級，所以羅夏主動走在前面跟綜合研究部的人員說明來意。

對方檢查確認完羅夏威廉身份后，只是讓兩人先在檢查室外面的凳子上坐著等候。

不但沒有出具報告，看樣子針對帝國術士尸體的檢查還未完成。

研究部人員遞過來兩塊干凈的布料。

雖然不清楚用來干嘛，但羅夏接過后將其中一塊遞給威廉。

“這是用來干嘛？”

綜合研究部人員提醒：“等會兒如果要進去，最好先把口鼻捂住。”

威廉擺擺手，將布料推回給羅夏，并且表示自己進綜合研究部的檢查室也不是兩三次了，對氣味早已習慣，沒必要夸張到用布料遮住口鼻。

“中午左右就將帝國術士送過來了，怎么現在還沒有處理好？”羅夏小聲嘀咕著。

一旁的威廉也是覺得其中不對勁，“以前對帝國術士尸體的驗尸報告也就兩三個小時就能完成，這次怎么……”

話還沒說完，檢查室大門突然打開。

迎面而來的是一陣無法忽視的惡臭味道，像極了腐爛多日的肉體混著發酵泔水。

“嘔！”

羅夏等人直接干嘔起來。

幸虧羅夏手里抓著布料，連忙用其捂住口鼻，減少氣味侵入鼻腔。

威廉則是左手捏住鼻子，原地彎腰干嘔著，右手朝著羅夏身上扒拉，“羅夏，快把那塊布給我……”

“你們進來看看吧。”

檢查室內的人發話，羅夏兩人極不情愿往里走。

越是靠近帝國術士尸體，那股惡臭味就越發強烈，布料似乎是失去過濾作用，完全遮蓋不住這令人不適的臭味。

顯然，味道是由這尸體散發的。

看著負責檢查的醫生沒用任何東西捂住口鼻，若無其事地站在這里，威廉投去佩服的眼神。

只聽對方幽幽地說：“當你在這房間待夠六小時并且將昨天吃的晚餐全部吐出來后，也能像我一樣面不改色。”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和以往的帝國術士有什么區別嗎？”羅夏實在不想逗留，立即出聲詢問。

“這個帝國術士，起碼得有200歲了。”醫生將以前的數據拿來對比，“在這具尸體出現前，我們只見過年齡80歲左右的帝國術士尸體。”

起碼200歲？這還是人類嗎？

羅夏威廉均是心中一顫，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確定檢查沒出錯？”

“用五種不同的方法檢查過了，絕對準確。”

擔心羅夏不怕，醫生后面發誓可以將自己的職業生涯都賭上。

“那他還是人類嗎？”

“很遺憾，我也無法確定。但不可否認，除了年齡外，帝國術士其他特征與人類完全一致。”

羅夏又問：“還有什么其他發現嗎？”

醫生：“在你們槍殺他之前，他并沒有受到任何重創。”

“這不可能，明明是魔法局成員拼死將其重創我們憲兵部才能成功擊殺。”

醫生指著尸體的肺部位置：

“我百分百確定，他是因為年紀太大而肺部自然衰竭。

是在這個前提下，而不是所謂的魔法局成員重創，你們憲兵部才能將他擊殺。”

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說明魔法局那些成員的死亡幾乎毫無意義？

驗尸報告真的要將這個令人寒心的結論寫上去嗎？

羅夏猶豫著。

“這個帝國術士死后尸體以驚人速度腐爛變質，臭味因此而來……”

已經沒人在意這句話。

威廉羅夏兩人交換眼色，默契地達成一致主意。

威廉當機立斷：“麻煩您待會兒出具兩份報告，其中一份就按照事實寫，另外一份就按照魔法局成員將其重創去寫。我等會兒拿去給元帥定奪。”

“可是這不符合……”

“魔法局付出的慘重傷亡不能沒有意義，他們需要榮耀。”威廉擺出強硬的態度，“有事我擔責。”

羅夏：“我可以作證，保證醫生你不用承擔額外責任。”

在等待兩份驗尸報告的時間，威廉主動問起憲兵部接下來的行動。

兩人分別為軍部與憲兵部，羅夏表示也不方便將剿滅組織計劃透露出去。

即使是和自己交情很好的威廉。

威廉推了推羅夏肩膀，贊嘆道：“作為軍人，嘴巴確實得密。

不過，這次你大可放心跟我講，我本來是和另外一名軍部少將參加方案制定會議的，只是路上有其他事耽擱了。”

既然威廉有元帥的指示來參與此次案件，羅夏一五一十將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告知對方。

“果然又是涉及到火藥派和魔法派！”

“難道就連格奧爾吉元帥也無法處理兩派矛盾嗎？”

威廉搖頭，“一直以來，格奧爾吉元帥都想解決這個問題。但光憑元帥與軍部，也只能調節而無法徹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