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到，煙霧已至。

憲兵部長嘴角叼著三根煙，快步踏過湯普森辦公室的門檻，語氣冷酷凜然：“今天早上你去開會了？”

雖然沒有明面上質問湯普森為何沒親自處理丹尼爾案件，但口吻中明顯帶著這個意思。

湯普森緊抿嘴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像是未從打擊中緩過神來，又似乎是過于害怕憲兵部長接下來的責罰而無法組織語言。

憲兵部長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隨即將目光移向羅夏三人。

“你們三個不錯。等會兒會議你們也進來聽聽，順便整理一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會上花一分鐘時間給同事講講。”

最后，他再瞟了一眼湯普森便離開了。

直到憲兵部長離開兩分鐘后，情緒低迷的湯普才嘆起氣來：“可真是個給我惹禍的案子啊。”

“為啥憲兵部還要接這個案子，明明這個性質的案件就應該歸警察部管。”

弗雷德將制度和規矩看得很重，所以覺得憲兵部完全可以合理拒絕警察部移交案子的要求。

換做平時，湯普森是懶得跟見習生解釋的。

可能是眼前的三人是抓捕丹尼爾的功臣，從某種方面來說也算是幫了他一把；也可能是在打擊之下，想要找人聊天轉移注意力。

這回湯普森倒是愿意耐下心來。

他先是打開抽屜，想要找煙來排解負面情緒，卻在翻找一圈后只能找到東奧維斯共和國的國家地圖。

“連煙都沒了，運氣真夠差的。”湯普森苦笑著搖頭。

隨即，他開始解釋。

湯普森先是認同弗雷德的觀點，“如你所說，我們憲兵部確實可以拒絕這個案子，但你考慮的僅僅是制度層面上的。”

“莫非還有其他原因，憲兵部不得不接手這個案子？”羅夏皺起眉頭，覺得政治真是彎彎繞繞。

“你們應該知道共和國政壇上有魔法派和火藥派之分吧？”

羅夏三人同時點頭。

他們雖說還未從陸軍學院畢業，但政治方面的常識已經基本具備。

簡單來說，魔法派主張魔法武器化，希望國家加大對于魔法方面的資金投入。

而火藥派恰恰相反，認為魔法非但發展緩慢，前景還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根本不應該將有限資金浪費在魔法上，而是應該將其投入到火藥的研究及生產。

自國家成立以來，兩派爭吵就沒停下來過。并且，隨著東奧維斯共和國社會越發穩定之下，兩派斗爭反而愈演愈烈，就要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而憲兵部是公認的魔法派支持者，警察部則是火藥派的支持者。

以派系的角度來看，兩者是徹底對立的。

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憲兵部是死活不會接手警察部的案件。

那已經不是吃力不討好的問題，而是涉及到站隊的原則問題。

看樣子，克林特肯定與魔法派的利益有一定聯系。

羅夏心中有了大概。

湯普森繼續娓娓道來：

“為了保證適齡公民的魔法學習活動能正常進行，我們國家需要大量的香料支持。

但香料的大量種植占據了太多耕地，導致我們國家糧食儲備很是緊張。

火藥派長年借此抨擊我們魔法派。

為了阻止火藥派繼續攻擊，我們近些年減少香料種植，致力于從別國低價進口香料。”

羅夏算是聽明白，“克林特擁有低價進口香料的路子。”

“沒錯，他是其中一條路子，雖說不大，但不能沒有。”湯普森搖頭：“所以為了保住魔法派的地位，我們憲兵部不得不接手案件。”

“說得那么重視，也沒見立馬來追查丹尼爾啊。”弗雷德向來直率。

湯普森聽著弗雷德發言突然笑了出來，反問道：

“如果我們憲兵部在接手警察部案件后立馬展開調查，火藥派的支持者會怎么看待我們？其他同為魔法派的支持者又會如何議論我們？”

緊接著，他自問自答道：“即使眾所周知是為了魔法派的利益而接手的，但別人依舊會認為憲兵部是個沒有骨氣的孬種。”

羅夏突然理解，假設接手案件的不是眼前這個微胖的湯普森，而是其他憲兵部成員，恐怕也會將案子在手上擱置些時日才來處理。

這不是能力問題，也不是工作態度問題，而是政治問題。

況且，克林特在大監獄里面照樣可以處理生意，而且十分安全。

這還沒完，湯普森又將另外一個勁爆消息說出。

“克林特不僅僅能帶來低價香料，還能買來大量黑貨。”

黑貨？

不單是羅夏，就連弗雷德和諾亞都沒聽過這個單詞。

“這個黑貨，具體指的是什么？”

湯普森左右轉頭，發現周圍沒有其他人后，悄聲說出兩個字。

“奴隸。”

“怎么可能！”弗雷德最先表示不相信。“我們國家可明文規定不允許奴隸在國內出現，你不要亂說！”

東奧維斯共和國成立之初就取消奴隸制，而且不允許奴隸在國內進行交易販賣。

羅夏照樣不相信，因為最近格奧爾吉元帥才命令他將奴隸商人的商船擊沉。

諾亞也是一頭霧水。

看著三人天真的樣子，湯普森心仿佛看到當初的自己，“奴隸確實是明令禁止，但黑貨可沒有。”

“可你剛才不是說黑貨就是奴隸嗎”

“錯了，剛才我是為了方便你們理解才那樣說的。但事實是，黑貨是黑貨，奴隸是奴隸。我們國家允許黑貨流通。”

諾亞低著頭，顯然被事實震撼到了，“原來我們也在偷偷……”

羅夏倒是好奇，如果真如湯普森所說，那黑貨都去被送去哪里了，怎么感覺平時都沒看到。

“你有見過香料的種植園嗎？”

“那可是國家的機密之一，我們這些普通人怎么有機會見到。”

除了少部分國家高層外，沒人知道種植園的分布地點。

“香料有成癮性，那產生香料的植物就沒有成癮性了嗎？”

“難道說，黑貨都被拉去種植香料了？”

“總不能讓國民去種吧。”湯普森攤開雙手，一臉無所謂。

“元帥安排的人已經到了，準備開會吧！”有人敲門提醒。

會議室內，坐滿了憲兵部高層。

在憲兵部長的授意下，先是羅夏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隨后在會議成員問了幾個問題后，羅夏三人就被打發去整理檔案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讓他們離開會議的理由。

“真像個工具人啊。”弗雷德一拳砸在檔案資料上，憤憤不平。

羅夏停下手頭工作，喃喃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極盡荒原的蠻子襲擊軍部，埃爾瑟蘭神權帝國術士潛入，西奧維斯帝國指使他人爆破魔法局……”

諾亞仍然認認真真整理檔案，嘴巴淡淡道：“但愿未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