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喀爾瓦蠻子的數量遠超自己的估算后，威廉中校冷靜下來，重新坐回床邊。
“看來，襲擊第三軍部的只是其中一支百人隊。見鬼，他們是從哪里搞來這么多盔甲！”
喀爾瓦蠻子生活在共和國西北邊的極盡荒原，以游牧為生，壓根就沒有能鍛造如此精良盔甲的技術。
疑團不止于此。
蠻子搶掠講究的是進退神速。第三軍部和極盡荒原中間矗立著群山，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既不利于騎兵前行，更不利于蠻子帶著戰利品撤離。
但這群蠻子為何寧愿違背搶掠原則，也要跨山而來？
還有，第三軍部的崗哨又怎會沒有發出預警，任由蠻子沖進軍部營地？
暫時得不出結論，威廉中校只好摸著裸露的頭皮，將注意力放到別處：“知道他們的大概動向嗎？”
“在尼莫爾村，正準備北上。”
“什么？”威廉中校徹底坐不住，整個人騰地站起，“可惡，蠻子怎么會北上！北邊地勢比南邊陡峭，壓根不利于騎兵行進！明明南下掠奪才是更好的選擇！”
見威廉中校反應激烈，羅夏心中倒是疑惑：可沒聽說過北邊有什么重要設施啊，至于這么激動嗎。
等等，不對！
猛然間想起三年前的傳聞：共和國發現一座規模很大的金礦，地點正是尼莫爾村北邊。
只是當時傳聞并未完全傳播開來，就莫名其妙無人談論。
所有人都覺得，那不過是某些窮人異想天開的胡言亂語。
現在回想共和國的經濟變化，也正是從三年前左右開始變好，邁入“公民每天享有一小塊免費黑面包”的黃金時代。
是的，所謂的黃金時代，也僅僅是保證合法公民能吃上黑面包，不至于餓死而已。
思緒重回此刻。
莫非，那里真的有金礦不成？
“傳聞是真的嗎？”問題脫口而出。
威廉中校點頭，肯定羅夏的想法，“如果讓那群蠻子將金礦的消息帶回去，那恐怕下次來的就不是兩支百人隊，而是起碼半個荒原的蠻子了。”
黃金是硬通貨，價值斐然。對于蠻子而言，極具誘惑，因為他們骨子里的血統信仰黃金，認為黃金能驅散病痛，降下神佑。
“真按照那樣發展，恐怕會演變成一場大規模戰爭！”
“那現在怎么辦？”
話剛說出口，羅夏就有點后悔，因為這個問題實在多余。
威廉中校看著羅夏這個新兵，開口道：
“只有兩個辦法，
第一，在蠻子發現金礦前把他們摁死；第二，在蠻子發現金礦后把他們摁死。總而言之，他們必須留在這里，這片土地和我死去的部下都在等待著他們的鮮血。
先不和你說了，我得動員第二軍部的士兵，做好出戰截擊準備。”
按照共和國相關制度，軍官不可跨軍部指揮。
威廉作為第三軍部的參謀長，自然無法指揮第二軍部的兩百來號人，除非第二軍部的指揮官和參謀長不在崗位。
碰巧的是，第二軍部的指揮官和參謀長是出了名的“擅離職守”，每個月待在軍部的時間絕不超過三天。
平時威廉中校總是抨擊第二軍部高層這種散漫作風，但現在倒是因此得益。
可是此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緩緩走入營帳。
“喲，這不是威廉老弟嗎？聽說你們第三軍部被蠻子打得落花流水，你夾著尾巴來我這里求救。”
話很難聽，人更難看。
來者滿臉橫肉，頂著個巨大啤酒肚。他正是第二軍部的指揮官，撒匹中校。
好巧不巧，他居然在此時回到軍部。
撒匹話鋒一轉，咬牙道：“趁我不在，你居然敢將我的部下派出去，幫你打探蠻子的情報！”
并不是擔憂部下的安全，他僅僅是打算借此來打壓威廉。
威廉臉色沉下來，并沒有理會對方的冷嘲熱諷，只是快速將局勢說明，嘴上反諷回去：
“要不是因為你離開崗位，哪里會輪得到我來指揮！哼，現在你回來倒好，抓緊時間安排部隊去截擊蠻子，絕不能讓他們將金礦的情報帶回極盡荒原！”
“威廉！你可無權命令我！”撒匹中校冷笑連連，“我是不會派人出去的，固守第二軍部就是我的作戰方針。”
該死！
這貪生怕死的慫胖子！
威廉心中暗罵，決意不再廢話，手腕扭轉直接拔出腰間佩劍。
銀光劃過完美弧度，劍刃穩穩落在胖子中校的脖頸皮膚上，“那么，現在我有權命令你了嗎？”
負責出謀劃策的參謀長，是個徹頭徹尾的武力派。在他個人信念里頭，武力比口才更適合貫徹真理。
沒料到威廉舉措如此大膽，胖子愣神幾秒后才回過神來，恐嚇的口吻中分明帶著明顯的慌亂：“威廉，你清楚這樣做的后果嗎！武力奪權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威廉渾然不懼，甚至對此嗤之以鼻。
只見其右手更加用力，劍刃與胖子皮膚接觸的地方已經出現血絲。
“相較于被送上軍事法庭，我更害怕金礦被蠻子得知，更害怕無法手刃敵人為我部下報仇！”威廉沒有回頭，“羅夏少尉，我記得你會昏睡魔法吧？”
也許是受到威廉的魅力感染，也許是原主人的軍人情懷影響，羅夏沒有猶豫，快速施展出昏睡魔法。
“小小少尉，竟然敢……”
還未將話說完，撒匹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這下子，羅夏徹底成為威廉奪權的同謀，內心忐忑夾雜著不安。
“真不知道藏了多少油水，才讓這肚子比我隔壁家養的那頭老母豬屁股還要大。”
威廉收回武器，厭惡地將撒匹胖子踢到一邊。
“羅夏少尉，感謝您的幫助。不必擔心，我會給上級寫請罪書，里頭會說明你是被我脅迫才做出這種事情。奪權罪名不會落到你的頭上。”
羅夏嗯了一聲后，隨口問道：“和我一起來的那批同學呢？”
“只剩你自己了。”威廉中校嘆了口氣，離開營帳。
“只剩我了嗎？”羅夏望著夜色，又低頭看著那如死豬般開始打呼嚕的撒匹，“看來，我得跟著威廉中校離開才行。”
若留在這里，撒匹醒來后肯定會將怒火盡數發泄在自己頭上，甚至會隨便編個理由做掉自己。
跟著威廉是唯一選擇。
起碼，威廉的表現還算不錯。
隨后，在威廉的指揮下，事情進展還算順利。
在短短半小時內，威廉拉起一支百人作戰連隊，剩余的人負責守衛軍部，同時作為隨時出戰支援的預備隊。
他不可能將所有士兵都拉出去截擊蠻子，留下無人看守的空心軍部。
萬一那蠻子北上只是幌子，其真正意圖是襲擊軍部呢。
雖說這可能性不大，但概率并不等于零。
思量再三，威廉只能如此安排。
如果沒發現蠻子，負責截擊的連隊便快速折返回軍部；如果連隊在三個小時內沒有回來，預備隊就按照預定的路線出發支援連隊。
“快，都給我把長劍，長矛和弓箭帶上，把能用的馬兒都拉出來……”
威廉扭頭看著已經能下地正常走路的羅夏，雙眼瞪圓。
“軍醫說得還真沒錯，你的痊愈速度確實異于常人。”
從第三軍部突圍出來的十五人里，只剩羅夏和威廉是軍官。加上剛才羅夏幫助奪權，令威廉對羅夏好感直線上升。
羅夏無法解釋自己的體質情況，索性不將口舌浪費在此處，“中校，對方有兩百多鐵騎，我們連隊只有百來號人。”
智者交流無需將話挑明。
“那你說說在這種情況下，如何以少敵多？”
羅夏走到桌旁，手指摁住地圖，淡淡道：
“如你剛才說的，整體地勢北高南低，盔甲的重量加上地勢將會大大降低敵軍騎兵沖鋒的速度。所以我們應該先行一步，提前占領高處，占據地利！這樣，我們便可以先行利用弓箭等遠程手段消耗對方……”
“那具體的地點呢？”
“根據地勢，敵人會選擇相對較緩的路線北上。”羅夏觀察一番后，將食指壓在地圖某處，“他們大概率會從這里經過。”
但在估算距離后，羅夏搖頭嘆氣，“但我們時間不夠，根本不可能比他們更早到達那里。”
“不枉我的戰馬馱著你突圍，你的分析與我不謀而合，比我見過的其他見習軍官優秀得多。”
威廉拍拍羅夏肩膀，欣賞地望向后者，“至于你的憂慮，完全不用擔心。我們肯定會比蠻子先到。”
羅夏不明所以。
威廉爽朗大笑，“奧維斯人古語曾說，捷徑只偏向于本地人。而你面前站著的，正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
這時，突然有一群士兵搬來幾個箱子，邊走邊嚷著。
“中校，看我們發現了什么？我的乖乖，是共和國的真理！”
“這好東西被藏得死死的。哼，還不是被我們翻出來啦！”
這些第三軍部士兵興奮的樣子，倒是將羅夏好奇心勾起。
共和國的真理？是我所想象的那種真理嗎？
箱子打開，在拆開層層亞麻布后，酷似燧發槍的火槍映入眼簾！
“果然是火槍！”羅夏咽了咽口水。
雖說在印象中，這種火槍受限于時代生產力和制作工藝，準度和射擊距離遠遠不如現代槍械。
但無論如何，它們的出現，倒是讓這場戰斗的勝利添上幾分把握。
威廉中校將其中一把火槍遞到羅夏手中，“加上這三十支火槍，我看他們怎么沖過來！”
羅夏沒有聽到這句話，因為當他接觸到火槍的剎那，一個空靈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是否啟動彈道校準？”
“怎么，想試試？”威廉笑道，隨即安排手下將附近的木頭假人靶子插到百米左右。
羅夏也不客氣，將鉛彈裝進去后，按照流程開始瞄準。
他要試試這個所謂的彈道校準。
心念一動，“彈道校準，啟動！”
本來虛無縹緲的準星赫然出現在視網膜上。
“根據射擊部位的不同，校準時間長短不同。”
“開始校準空氣中的風力……”
“開始校準槍膛的誤差……”
在細細研究后，得知原理：越是瞄準重要部位，校準的時間就越長，比如心臟和頭部，需要盡可能保持姿勢兩分鐘，方能完成校準。
但如若瞄準膝蓋，則只需要20秒左右。
“他到底會不會啊，怎么站在原地這么久？”
“姿勢倒是擺得像模像樣，別到時候連木頭的邊緣都打不中。”
“這么久不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人群議論紛紛，某些大膽的二部士兵更是吹起口哨，口吻玩味道：“見習長官，你實在不會用槍的話，就把它放回原處吧，沒人笑你。”
可羅夏依舊巋然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他的眼里，只有十字準星和遠處靶子。
在場之人，只有火槍訓練次數最多的威廉中校最清楚，在百米距離外命中木人的難度。
即使是他，也不敢說有百分百上靶率。
但是下一秒。
“心臟。”羅夏輕輕吐出兩個字，落到周圍人的耳中。
砰的一聲，槍響震耳。
木頭假人的心臟處剎時被破開一個小洞。
不但是一次射擊就上靶，而且是極其完美的命中心臟！
人群再也沒有懷疑的聲音，全部人都目瞪口呆望著羅夏，久久不言。
威廉中校率先鼓起掌來，“沒想到，我們這里還藏著位神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