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這附近有一處‘海棠谷’。”
玉韶正要答話,不想,隔壁窗子里探出一顆腦袋,容長臉面,面容和善,左臉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
他笑道:“‘海棠谷’四季如春,加之這海棠花又與花神有些淵源,故而每年花神節,這大街小巷之中都開滿了海棠。”
像是看出了幾人的疑惑,此人又笑:“在下名喚鐘啟賢,是星月城藥商,此次過來是來進貨的?!?
“星月城?”玉韶轉過頭沖黎星闌笑道,“我記得你也是星月城人。沒想到此次出來,竟讓你遇著同鄉了。”
黎星闌只“嗯嗯”點頭應著。隔壁的鐘啟賢卻一下子熟絡起來,笑道:“這倒是巧了,實在是緣分!既如此,不如我帶瓶酒過來,我們好好喝一杯?說不定日后回了星月城,我們還能做上生意呢?!?
玉韶和溫鶴明對視一眼,點頭應下。不多時,鐘啟賢就帶著兩瓶青杏酒過來了。
長頸白玉瓷瓶底部繪著一圈細細的暗紅紋,里面盛著淺綠色的酒水,徐徐倒出,清香撲鼻,綿長醇厚的酒香里還夾雜著杏子的甜香。
“說起來,這酒算是我的心頭好,”鐘啟賢給三人都斟了酒,“平日里我總是半夜夢魘,醒來之后久久難以入睡。喝了這酒之后啊,能一覺睡到大天亮,從來沒早醒過,第二天早上渾身爽利,連精神頭都好了不少?!?
聽他把這青杏酒說得如此玄乎,玉韶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酸甜之中帶著微微的辛辣,杏子的香氣唇齒留香。除此之外倒沒有什么更特別的了。
“這青杏酒味道果然好,瓶子也別致,鐘大哥是在哪里買的?”
“就是巷子里頭的一間酒肆,”鐘啟賢說著,起身朝窗外指了指,“就是那條巷子。中間有一間小院子,門口掛了一面朱紅色酒旗。說起來我也是有一天偶然路過才注意到的,真想不通這店家,為什么非要擠在這巷子里開酒肆?白白耽擱了好酒哦……”
說話間,鐘啟賢已是半瓶酒下了肚。面上泛著一層薄紅,說起話來絮絮叨叨個沒完。他醉了。
“你們也是做生意的吧?”他忽然笑道,“我瞧你們行李也不多,這次過來是來進貨的?你們做的是什么生意?”
“一些珠釵絹花之類的,小本生意,肯定比不得鐘大哥,”玉韶給他斟了杯酒,雙手捧著遞給他,“我們三人剛剛從商,以后少不得要向您多多請教?!?
鐘啟賢笑著擺手:“哪里的話喲,我如今也大不如前啦,”說著他打了個酒嗝,“而且我只懂藥材,你們這一行我是一竅不通?!?
“您只管撿些您在這周圍聽到的趣事兒講講,您也知道,我們做首飾生意的最要緊的就是靈感和花樣子?!?
四人一直聊到傍晚,鐘啟賢方才醉醺醺回去了。黎星闌從前襟里掏出一把折扇用力扇了扇,像是要將面前酒氣趕遠些。
“說完了?”
玉韶點點頭,拉了把椅子坐下:“這人瞧著豪爽大方,實際上很是精明,不該說的是半句都沒露出來。他既說自己是藥商,你明日就去附近的藥鋪醫館和酒肆,打探打探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黎星闌不解,下巴擱在扇子上:“什么叫‘不該說的’?還有,你是怎么看出來的?我看他挺健談啊。”
“他在這客棧里住了這么久,客棧的異常他卻半點沒提,”玉韶說著又指了指天花板和地板,“剛剛大師兄打探過了,這樓上樓下,只有他和我們住在這里?!?
一夜無夢。
次日早上,玉韶是在一片吵嚷之聲中醒過來的。她推開門,卻見外面站了好幾個衙役,溫鶴明和櫟平被他們圍在中間。
“今天早上我推開門的時候就發現鐘大哥的房門開著,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溫鶴明不急不緩道,“我叫了好幾聲也沒人應,等了許久也不見他過來,我擔心鐘大哥房里的東西被人盜走,就將櫟平喚了過來,讓他把門鎖上?!?
“幾位大人,確實如此,”櫟平道,“之后小的還在這客棧里尋了一圈兒,也沒見著鐘老爺的身影。您也知道,昨晚下了雨,若是鐘老爺一大早出去了,這地上合該有腳印才是,可是小的卻半枚腳印也沒見著?!?
衙役低頭沉思片刻,不再言語,只讓人在客棧四處再次排查。
玉韶見時候差不多了,上前笑道:“哥,發生什么事了?”
說話間,領頭的衙役轉頭望向她:“你是他妹妹?昨晚和今天早上可遇到過什么不同尋常的事?”
“不同尋常的事……可是發生了什么?”
“今天早上我們接到報案,有人說看見了鐘啟賢的尸體?!?
在衙役的解釋下,玉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有人今日早上就在河岸邊看見了鐘啟賢的尸體,去衙門報了案。
但衙役趕到的時候,河邊空空蕩蕩。他們沿著河道一路往下摸排,又請了撈尸人在水中撈尸,也一無所獲。最離奇的是,原先報案的那個人也找不著了。
“頭兒,沒有,”幾個衙役回來了,“而且鐘啟賢屋子里的財物也都沒有少。我們還在他屋子里找到了一只舊荷包,估摸著是平日里裝零錢的,里面還有幾塊碎銀和銅板?!?
“他沒帶錢,天沒亮瞎跑什么?”領頭衙役摸著胡子,皺眉想了半晌沒想明白。
玉韶卻是心神一動。
“大人說,鐘大哥是天沒亮的時候失蹤的?”
“對啊。”
衙役將玉韶一行人帶回衙門,命人將他們口供記錄在案。同去的還有客棧東家三口,三人瞧著倒是輕車熟路,似乎不是第一次來了。
從衙門回來的路上,三人又經過昨日遇見櫟平的地方。賣海棠花的花販子還是昨日那個,只是他攤子上的海棠花瓣已經有些蔫了,病懨懨垂在那里,顧客寥寥。
“夫人,買幾枝花吧,便宜賣!”
“小姐,您看看我這花……”
行人匆匆從攤前走過。花販子盤腿坐在地上,搖頭嘆了口氣。忽然間,他的目光不經意向旁邊瞥去,竟撞上了玉韶三人。
花販子忙喊道:“姑娘,公子,我們昨日見過的,我有事要同三位講!”
玉韶停下腳步。花販子卻搓搓手,低頭看了眼花,并不言語。
玉韶會意,將三枚下品靈石遞給他,笑道:“買兩枝花?!?
花販子忙撿了兩枝開的最艷的遞給玉韶,一面遞一面壓低聲音道:“姑娘,我勸你們盡快離開平安客棧吧。這一個月里,他家客棧的客人已經失蹤了四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