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忍?安分?”
班永良好容易才回了自己屋里。
此刻,他趴在床上自言自語,旁邊立著一個小廝替他上藥。
“我還能怎么忍?!”
小廝桂葉手里拿著傷藥,垂著眼,不敢應聲。
他連呼吸都放輕了,就怕在這個時候觸自家少爺的霉頭。
然而越怕什么,越是來什么。
他給班永良上藥的手有些顫抖,竟不小心按的重了些,引得班永良倒吸一口涼氣。
“狗奴才!”
班永良揪住桂葉的胳膊,重重往地上一摔。
“連你也敢糊弄老子?!滾!!!”
“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桂葉忍痛趴在地上,不住磕頭,磕的地上咚咚響。
回憶起方才在萬事堂受的屈辱,班永良攥緊拳頭,隨手從床頭抽了根鞭子,往地上重重一抽。
鞭尾在空中一劃,帶出尖銳的哨聲。
桂葉的心頭跳了三跳。
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屋檐上的水珠一顆一顆滴下來,速度越來越慢。
雨已經停了,天空卻仍是灰蒙蒙的一片。
汪星紋拎著一只棗紅的食盒走了過來,見桂葉站在外面,不由笑道:“面色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回汪少爺的話……”桂葉猶豫半晌,“小的今日不小心惹了少爺生氣,少爺罰了小的。”
“那可要緊?要不我替你去百藥谷抓副藥?”
“不敢勞煩汪少爺。”桂葉忙道。
只是恰巧此時,疾風吹來,撩開他的衣袖。
他兩只細細長長的胳膊上布滿了血痕。乍看之下,煞是可怖。
“說什么勞煩不勞煩的,”汪星紋上前替他放下衣袖,瞥了門上一眼,壓低聲音嘆了口氣,“其實,仔細說來我與你也沒什么分別,都是那等吃力不討好的……”
近日班永良待汪星紋如何,這些小廝都心知肚明。
“汪少爺您哪里的話,”桂葉安慰道,“好歹您日后想走就走了,不像小的,想走也走不掉。更何況,小的家里還欠了少爺家里一大筆錢。”
“誰在外面?可是星紋來了?”
二人正說著話,房內傳來班永良的聲音。
汪星紋聞言,與桂葉對視一眼,搖搖頭,嘆息一聲,拎著食盒進去了。
涼風卷著一片濕漉漉的葉子劃過,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汪星紋推門出來,桂葉仍在那里守著。
桂葉留意到汪星紋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不由問道:“汪少爺,可是碰到了什么難事?”
“確實有一件,”汪星紋思忖片刻,壓低聲音,“你們少爺方才讓我去辦一件差事兒。雖說給了一大筆錢,可這事兒實在是不好辦吶……”
聽聞有錢,桂葉心動:“不知汪少爺方不方便告訴小的,是何等差事?小的……可能幫上忙?”
汪星紋的視線漸漸移到桂葉身上,上上下下將他掃了一通,微微露出一點笑意。
“其實,這件差事若是交給你來辦倒是合適,”說著,他俯下身子,與桂葉耳語一番,笑道,“若是辦好了,你也算幫了我的大忙,銀錢自然少不了你的。”
桂葉聽了,猶豫一番,待想到那欠下的銀錢,終于咬牙應下:“汪少爺盡管放心,小的自會把這差事辦的妥妥當當。”
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第二天就再也找不到一絲昨日陰雨的痕跡。
日光穿透樹葉的縫隙,從半開的窗子里照進來。
玉韶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
“玉師妹,你醒了?”安穗坐在床邊,手里還端了一只藥碗,“剛好這藥也涼的差不多了,你快把它喝了吧。”
玉韶接過藥,卻沒有立刻喝。
“我回來之后……門派里可發生了什么事?”
“師妹是說班永良吧?”一提起這件事,安穗就咬牙切齒,“昨日蕭師弟已經將你的事告到戒律堂去了,誰知他居然一點事都沒有!據說是他父親給上頭送了東西,被壓下來了。簡直沒天理!”
“還有……別的嗎?”
知道她沒死,那幕后黑手應該有所反應才對。
“別的?什么別的?”安穗想了想,“你是說黎師弟?昨日他回來的路上不知怎的竟踩到了別人的傳送陣里,趕了一晚上的路,方才剛到玄門。”
玉韶還要再問,門外忽然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玉師妹醒了嗎?”溫鶴明站在門口,“師尊讓玉師妹醒來之后去霞光殿一趟。”
玉韶注意到安穗的臉色有些欲言又止。
“安師姐,怎么了?”
安穗壓低聲音:“昨日師尊見你渾身是血地回來,發了好一通雷霆,那脾氣好像還是沖著你發的。師尊……怎么說呢?可能是年紀大了,脾氣有些古怪,你盡量順著她點兒。”
喝過藥,玉韶來到霞光殿。
殿內十分安靜。地上鋪著石青的暗花地毯,空氣里赤霞峰主手上書頁翻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師尊。”
玉韶放輕腳步向前,行了一個弟子禮。
“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叫你過來?”
“弟子愚鈍。”
“你愚鈍?”赤霞峰主轉過身,冷笑,“若是你還叫愚鈍,那天底下恐怕就沒有聰明的了。”
玉韶摸不準她的脾氣,只垂手立在原地一言不發。
“我且問你,昨日你是去做什么的?”
“黎師弟見弟子傷勢有所好轉,在八寶樓為此設宴慶祝。弟子昨日便是去赴宴的。”玉韶不明所以。
“那前些日子你去后山又是為何?”
玉韶心底浮現出一股不好的預感,盡量放平聲音答道:“黎師弟邀弟子上山游玩,順便陪他采金狐草。”
“千雪湖看日出黎星闌為何會醉倒?你又為何要帶酒?”
“弟子先前同黎師弟之間有些誤會,想要借著酒勁兒將事情說開。誰成想黎師弟不善飲酒,故而醉倒。此事是弟子考慮欠佳。”
赤霞峰主緩緩抬起眼睛:“那你夜探藏書閣一事又作何解?”
塵埃在日光里沉浮。
風從窗子里吹進來,卷起素紗簾子,屋子里只有紗簾摩挲的聲響。
“弟子愚鈍,不知師尊是何意,還望師尊明示。”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
赤霞峰主搖頭嘆息,似乎對她很是失望。
她指尖靈力一閃,“砰”地一聲,門窗重重合上,殿內唯有燭光閃爍。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