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韓立背著藥簍回到百草堂。

李長壽正在研磨血竭粉。

一種止血的藥粉。

自身帶有一股薄薄的血腥味！

“獲取的什么魂技？”韓立剛回來，李長壽便關心地詢問獲得了什么魂技。

“探測共享。”

韓立隨口答道，但目光卻李長壽溝里后頸上沾著的蒼耳上。

那是只有星斗大森林混合區才有的植物。

所以，跟在天夢冰蠶后的追兵，是李老攔截了下來的嗎？

那起碼是一頭二十萬年的兇獸吧！

小老頭還受了點傷？

空氣中彌漫的這種血腥氣，絕不是血竭粉能散發而出的。

韓立嗅了兩下空氣，知曉小老頭這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受傷了。

一股暖意倏然間順著胸腔漫上心頭。

暗暗記下了這份情后，隨即走過去輕輕為李長壽摘下后頸的蒼耳。

“咳咳，那個韓立啊，這點草籽老夫自己摘就行。男男授受不親啊！”

“老夫對你那探測共享魂技很感興趣，你快展示給我看看！”李長壽瞄了一眼扔在地上的蒼耳，心里頓時有些發虛，暗道自己怎么這么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索性血竭粉也不磨了，自顧自地摘起來了蒼耳，準備欣賞一下韓立的魂技。

“第一魂技·精神鑒定

第一魂技仙瞳靈罡！”

韓立屈指輕點眉心，靈眸武魂應聲而啟。

剎那間，淡金色的光暈如漣漪般在他眼底擴散開來，轉瞬便化作兩道流動的光河。

隨著武魂全力運轉，光暈驟然暴漲，如同一道金色的潮汐，將李長壽也裹挾其中。

李長壽只覺雙眼一陣溫熱，原本渾濁的眸子瞬間被染成琉璃般的淡金色。

視野中的世界仿佛被重塑，一切都褪去了表象的偽裝。

面前的十三味藥材，像是被無形的手術刀層層剖開，內部縱橫交錯的纖維脈絡、細密如絲的導管結構，乃至細胞間流淌的生命汁液，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眼前。

每一處細微的紋理，每一個精妙的構造，都纖毫畢現，清晰得近乎失真。

而當李長壽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火寒兩屬性草藥凝丹的丹爐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爐內翻滾的藥液中，赤金色的火屬性藥性如游龍般穿梭，靛藍色的寒毒之氣則凝成霜刃狀與之糾纏。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絞合，似是在戰斗！

赤金與靛藍碰撞之處，迸發無數細碎的光點，最后化作灰飛，而那正煉制的丹爐，也轟地炸成了碎片！

“這...這魂技還能看到藥性融合？”李長壽的喉結劇烈滾動，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猛地抓起韓立的手腕，便風風火火地沖進了煉丹房。

隨著幾聲震耳欲聾的悶響，李長壽的手掌如重錘般砸向帶鎖的藥柜。

鎖身應聲而碎，韓立頓時也不知道這鎖上的有何意義。

柜門打開，李長壽從中捧出幾株紫心花和龍涎草。

紫心花的花瓣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龍涎草通體碧綠通透，葉脈間凝結著琥珀色的汁液。

每一株都是三千年以上年份的靈藥！

李長壽的指尖懸在紫紅花蕊上方三寸，淡青魂力裹著花蜜緩緩析出。

透過精神探測的金色網格，他第一次看清了花蜜中游動的赤色光點。

藥杵突然在龍涎草汁液里順時針攪動七圈半，原本平靜的碧色藥液突然騰起細密的氣泡。

韓立瞳孔微縮，視野中代表寒毒屬性的靛藍光斑正被魂力絲線精準地剝離。

最后凝聚成了一粒冰晶，被李長壽剝離了出來。

“哈哈哈！韓立，你這魂技簡直太棒了！還能堅持多久，老夫這里補魂丹管夠！”

李長壽剔除冰晶后，由不住地大笑。

這簇藏匿在藥液旋渦里的寒毒，以往至少要耗費半柱香才能逼出。

如今，花費的時間連一刻鐘都沒有，怎叫他不欣喜！

韓立也是第一次見李長壽笑得如此開懷。

“李老，您就放心制藥。我這魂技消耗小，堅持一天也不成問題！”

韓立嘴角含笑，不急不緩地道。

李長壽頓時驚喜不已。

不過還是將一瓶補魂丹塞到了韓立手中，才開始繼續提純藥材。

一個小時后，所有藥材全部都提純完畢。

李長壽正式開始煉丹。

首先是將萃取的蜜液投入丹爐。

這一步，最講究火候。

這一步，堪稱煉丹過程中最兇險的環節。

火候稍低，藥材的藥性便無法完全激發，

火勢過猛，蜜液又會瞬間化作青煙消散。

往昔，李長壽不得不將手探入熾熱的丹爐，以血肉之軀感受火焰的溫度。

但如，他今只需要依靠韓立給予他的這一雙眼睛，就能精準把控火候。

蜜液丟入丹爐的剎那，爐中青焰猛地竄高三寸，恰好裹住全部的藥性精華。

李長壽見狀，立刻注入魂力煉藥。

同時向其中有續地添加龍涎草，金芝花等其他藥材。

又是一個時辰后，隨著藥力的交融，藥香四溢，漸漸凝聚成兩條相互纏繞的雙色霧蛟，在丹爐上空盤旋游走。

此時，李長壽的后背已完全被冷汗浸透。

但此時他卻感受不到一點累。

因為這是他二十年來離成功最近的一次。

每當陰陽二氣即將失衡，他都能及時察覺，并往丹爐中添加合適的輔藥中和，維持丹爐中藥性的平衡！

這種對藥力精準的調控，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日晷上的陰影悄然爬過十二道刻度，西斜的殘陽將丹房染成金色！。

終于到了開爐的時刻。

李長壽小心翼翼掀起爐蓋。

剎那間，一道蒼勁有力的龍吟聲從丹爐中穿傳出，震得藥柜琉璃罩寸寸碎裂，無數琉璃殘片如雪花般簌簌墜落。

一枚琥珀色丹藥在龍吟聲中裹挾著霞光沖天而起。

“要成了！真的要成了！”

李長壽的破鑼嗓子震得丹爐嗡嗡作響。

將丹藥回爐，進行最后一步的升階！

他布滿燙傷疤痕的右手捏著丹訣，爐中紫金雙色藥氣突然化作首尾相銜的陰陽魚。

當第十道丹紋浮現在琥珀色丹丸表面時，李長壽布滿血絲的眼角泛起水光。

二十年，七千三百爐廢丹，終于在這一刻化作掌中這枚流轉著混沌氣息的陰陽龍神丹。

李長壽小心翼翼地將丹藥裝入玉瓶，放入檀木盒中，突然把臉埋進藥香繚繞的掌心，肩頭劇烈顫抖起來。

笑聲，哭聲在這一刻已經分不清了。

他轉身抱住韓立，沾著藥渣的胡須蹭過少年臉頰，“好小子！沒有你這雙眼睛，老子入土都看不到丹紋！”

沙啞的嗓音里裹著滾燙的熱淚，在少年肩頭洇出了一道深色痕跡。

但韓立沒有任何抽身的意思，順便還謙虛了一波，“不敢居功，還是李老數十數年的經驗，這才一朝功成。我在這其中的作用，屬實是微不足道。”

這下李長壽真的聽不下去了。

他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眶，笑罵道：“你這小子，說話和百歲的老頭似的，一副老沉的語氣。要不是老夫查過你的骨齡，都以為你是哪位封號斗羅易容來消遣老夫了！”

對此，韓立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三兩句后，李長壽目光又落在了檀木盒中的陰陽龍神丹中，眼中滿是驕傲與自得，“瞧這丹霧里的龍影，穆恩那老東西非得從躺椅上蹦起來不可！“

陰陽龍神丹的煉成，如同鑰匙解開了李長壽心中那把銹跡斑斑的鎖，二十載夙愿一朝得償。

當年，他毅然決然地奔赴星羅帝國邊境，隱于這偏僻之地，就是為了能更方便地收集煉制此丹所需的珍稀藥材。

那些跋山涉水的艱辛，那些在藥田間日夜守候的時光，此刻都化作了掌心散發著濃郁藥香的丹藥！

“如今丹成，也是適合去追尋我的魂師之路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完才行……”

李長壽仿佛放下了千斤擔般長出了一口氣，但最終的目光卻落在了韓立身上。

半月后的晨曦剛染白窗欞，李長壽便推開韓立虛掩的房門，手上還拿著一枚古樸的儲物戒指。

“接著。”李長壽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韓立有些發懵地接過。

神識探入其中，足有一百立方米的儲物空間，讓他驀地有些失神。

要知道，這可不是靈界，而是斗羅大陸，能制作儲物戒指的礦石極為稀缺。

普通人連一枚立方米的戒指都沒有，他當一個學徒，就被贈與了兩枚，其中一枚還是超大型的！

當然，這還不是韓立失神的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儲物戒指中數不盡的丹藥。

補魂丹，培元丹，玄水丹，玄武神丹……還有許許多多韓立不認識的丹藥。

不過李老都貼心地在瓶身上貼了標簽和功效。

“李老，您這我不能收！”

韓立趕忙推辭，將儲物戒指遞回。

但卻被李長壽又推了回來，“長著賜，不可辭，收著吧。這些丹藥對我無用。但對你有用，賣了換錢也好，留下治病療傷也罷，都用得上。”

李長壽臉上綻放出和藹的笑容，隨后又道：“我這清早來找你，其實是來告訴你，我要離開了。”

韓立聞言，頓時眉頭一皺：“離開？您要去哪？”

李長壽吟吟一笑，沙啞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絲豪邁：“自是去尋我的道！當年一頭扎進藥鼎，被史萊克學院的老家伙們罵作“不務正業的瘋子”，連山門都給我踹了出來......”

“可如今陰陽龍神丹成，是時候去會會那群老骨頭，讓他們瞧瞧，我這'瘋子'到底闖出了什么名堂！”

“不過臨行之前，我最放不下的還是你小子。雖然相處不過一年，但要走了，還真有點舍不得你。”

“我這些天一直在想，如何安排你。思來想去給你謀劃了兩條路！”

第一條，就是你繼續待在百草堂。這半個月來，我煉制了夠你消耗十年的療傷藥，解讀丹，你可以留在百草堂當一名村醫，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而第二條，就是我手寫一封推薦信交給你。你帶著我的信，前往史萊克學院求學。我雖然是史萊克學院棄徒，卻也是封號斗羅，一分薄面還是有的。”

“兩條路，看你選擇。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第三條路，隨你心意。我給你一個時辰去考慮。考慮完，我也就該啟辰了。”

李長壽將問題拋給了韓立。

韓立也陷入了選擇之中。

若是選擇一，那就相當于在這玉田村當一位散修。

李老留下的丹藥能給他帶來巨大的財富，保他修煉資源不愁，衣食無憂。

這和他前世修行幾乎差不多。

若是選擇二，那就等同于加入了宗門。

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但未來與史萊克學院綁定也在所難免。

偏安一隅還是去闖一闖？

韓立思索再三，給出了回答，

“李老，我想去史萊克學院看看！”

韓立終是選擇了再闖一闖。

無他，只因為他是想成神的！

在修仙界，金丹勢力能培養金丹強者，元嬰勢力能培養元嬰尊者，化神勢力能培養化神老祖……

韓立認為，相似的道理在斗羅大陸仍舊適用。

只有有神誕過的勢力才更容易培養出第二位神！

而大陸上，出過神的勢力唯有史萊克學院和九寶琉璃宗。

而兩者比起來，史萊克學院的自由度明顯更高一些。

韓立的回答可謂是讓李長壽長出了一口氣。

他還真怕韓立留守百草堂，那他的計劃可真就泡湯了。

“好小子，嚇死老子了！你小子怕是第一位在進入史萊克學院機會面前猶豫的！”

李長壽當真佩服韓立。

年紀輕輕，就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寵辱不驚的穩重！

他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檀木盒和推薦信，一齊交給了韓立。

“帶著這個去找穆恩，就說史萊克學院的棄徒，送了他一份遲來二十年的大禮。他的形象我不好描述，但人還是很好找的，學生宿舍樓下，坐輪椅的那個老人準是他。那老家伙就喜歡懷念青春，那時候我都叫他老變態！”

李長壽故意講著一些史萊克學院內搞笑的事，想要逗自己開心，但不知為何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他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門框上經年累月的藥漬，往事如丹爐中翻涌的藥氣般在眼底蒸騰。

他忽然別過臉去，沙啞的嗓音里裹著刻意的輕快：“老骨頭該挪窩了。”

話音未落，便已跨出房門，步履匆匆得像是要逃離什么。

韓立望著那道佝僂卻倔強的背影，記憶開始倒轉回他一年前來百草堂應聘學徒的時候，這小老頭就是這樣倔強的說不收任何人，卻最后又找理由將他留了下來。

“李老頭，出門在外別依舊刀子嘴豆腐心，不討人喜的！”

“還有多謝您替我擺平白虎公爵府的追兵。此恩，韓立沒齒難忘！”

韓立最后一句極為鄭重。

他朝著李長壽恭敬地鞠了一躬。

此番行為讓李長壽的腳步驟然僵在臺階上。

韓立的話是在告訴他，他暗中做的一切，是有人看到的！

清晨的風掀起他褪色的衣擺，露出內里打滿補丁的中衣。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顫抖，最終卻只是狠狠抹了把臉，將所有情緒都揉碎在掌心。

當他再次抬頭時，眼中已燃起灼人的光芒。

金、藍、綠三色光暈如流云般在背后凝聚，化作三對流光溢彩的羽翼。

黃、紫、紫、紫、黑、黑、黑、黑、紅，九道魂環自腳下緩緩升起，將他的身影襯托得如同神話中的戰神！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韓立，在史萊克學院，別讓老夫丟人！”

隨著最后一聲叮囑，李長壽周身魂力暴漲，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直沖云霄，眨眼間便消失在漫天霞光之中。

而韓立駐足在百草堂前，愣神了許久。

長生之途漫漫，接下來似乎仍是一個人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