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府大院。

院外轅門佇立兩根柱子，頂上吊著白燈籠，此時還在祭祀時辰，燈火通明。

燈籠下站著兩位衛兵，過往街道陸續有人巡邏。

陸淵一身酒氣，“扶著”李全有，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過去，隨后掏出大總管的令牌，安全入門。

很快，陸淵拍醒李全有，跟著指引找到李泰住所。

“李泰對李洛的怨氣大得很。”

陸淵推開大門，一副巨大的畫像貼在中央，畫中人物二十歲左右，笑容滿面，陽光帥氣，一臉書生氣，放在幽州少有人媲美。

只可惜，畫像被潑了鮮血。

陸淵走近些，看見畫像寫著密密麻麻，“李洛、該死、小人”的文字。上半身畫了大大的“×”，下半身被撕裂后重新黏上。

陸淵記住李洛相貌，下次遇見也好應對。

“鎮府大人從不把貴重東西留在府內，向來是貼身保管?！?

“你來這尋寶，異想天開！”

“老夫勸你束手就擒，大人不日就到，擒你只是時間問題，你走不出云州?！?

李全有被打得鼻青臉腫，聲音嘶啞，底氣卻很足，忍著疼一字一句嘲諷陸淵。

陸淵想法很簡單，來李府只是碰碰運氣，他想找到類似“赤金”的材料。

自己想要太想煉制飛舟，就差這材料，遲遲無法鑄造。

逛了半個時辰，陸淵一無所獲。

李泰的疑心確實重，自家大院，連二品的靈性材料都見不著。

“鎮府大人雖然性情乖戾，但心思難測。貴重的寶物靈藥，都是從本部云州城差人送來，就算你翻遍整座李府，也找不到一件稀罕物！”李全友看透了陸淵想法。

“死到臨頭還替你主子說話。以李泰的性子，我就是放了你，他照樣將你全家問斬。”陸淵冷言頂了回去。

李全有放聲大笑，苦澀道：“我兒喪于我手，如今孑然一身，哪來的全家問斬？現在就殺了我，與我兒黃泉做伴！”

“不用惺惺作態，你在祭祀臺上指點江山，口斷生死，那時怎么沒見你悲天憫人?！?

陸淵沒被李全有的虛偽做派打動，想美化曾經的惡劣行徑，是所有新貴世家的拿手好戲。

李全有沉默，眼中兇光，低吼：“給老夫來個痛快，你這小賊頭不得好死！”

陸淵拎起李全有，沒有回應他，最后掃視一遍李府，確定沒有遺漏，這才不甘得離開。

“把這群紈绔子弟想簡單了。”

陸淵暗自嘆息，像李泰這種出身，在家業管理上確實有一手，自己這趟沒啥收獲。

“該離開了?！?

陸淵連夜奔襲到出城口，但每日卯時才開城門，即便他手持李全有的令牌，也無濟于事。

“小鎮城墻，也修得如此堅固厚實?！?

陸淵皺眉，這墻壁不是普通的磚瓦鋪設，摻和了“赤金”，如果有人強行沖關，“赤金”中被鎖住的“氣”就會爆發，將沖關者崩出百米開外。

唯有三階修士，或者乘坐飛舟從高空而行，能擺脫這股爆發的氣浪。

也正因為這類特性，每座大城都是禁空，管轄二階及以下修士，防止鬧事。

“賊頭，你的死期已到?！?

李全才睜開眼，望著遠處初升的赤霞，耳邊隱約有雷鼓在敲擊。

陸淵順著聲音細聽，到處敲鑼打鼓，能有這動靜，八成是李泰回來了。

“李泰貌似是一階術士？”陸淵挑眉，拎著李全有晃動。

李全有笑容僵住，他明白陸淵打得什么主意，警告道：“大人身邊不乏二階強者，你想擒住大人，無疑是火中取栗，自取滅亡罷了?！?

在李全有看來，陸淵確實很強，但只能與一階爭鋒。

修士五境，每提升一階都難于登天。

只有少數天姿蓋世，氣運逆天的人修煉至三階以上。

二階對于大多數人，已經是修士頂點。

陸淵無言，換上張仁健的衣服，抹黑臉頰。

李全有看到陸淵這裝扮，心里發顫，想起了當時自己手刃李山的情景，悲從中來，現在不知道陸淵想怎么捉弄李泰。

天已大亮，陸淵打暈李全有，裝到麻袋里。

他扛著麻袋站在商鋪，臨靠大屋拐角，看見李泰神采飛揚，騎著新的幽冥狼，氣勢恢宏。

在李泰身后，是一稷下學宮的弟子，雖然衣服簡樸，但各個都風采動人，意氣風發。二十出頭的年齡，都希冀自己投得明主，建功立業。

本來以他們的氣節，不會選擇名譽毀壞的李泰，或許李家給的太多了。

“李泰在梧桐鎮被百般羞辱，還能從稷下學宮招攬弟子收編，李家的底蘊確實殷實。”

“咻！”

陸淵在暗處，用信紙包裹石頭，丟向隊伍最后那人。

此人正是陸淵的摯友秦奮，現在的他，身形瘦削，臉色憔悴，神情落寞，顯然是受了冷遇。

陸淵思忖，以李泰的眼光，根本看不起秦奮的出身，而且李泰本就是學宮弟子，這下直接從學宮招來一批師弟，秦奮這個外人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丟下石頭后，陸淵扛著麻袋就跑開，直到出城口附近的林中才停下，隨即挖好深坑，往里面塞滿松軟的稻草。

半個時辰后。

“秦奮，你說這有三階高手投誠，人在哪呢？”李泰來了，聲音獨顯得意。居然有三階高手投誠，看來我李泰也是一方明主。

秦奮回應道：“此人信中說明主應該三顧茅廬，想讓大人......”

話沒說完，撲通一聲秦奮掉坑里，好在有稻草緩沖。

李泰立馬回頭查看，就是剎那間，陸淵從天而降，麻袋直接套中李泰。

“砰！砰！！砰！”

陸淵控制力道，對著李泰腹部連捶三次，隨后架起他的雙臂，死死攥著，打地鼠般左右來回砸。

差不多時間，卷走李泰的儲物袋。

不能打死李泰，不然秦奮沒法交代。

陸淵這次只是劫財，并不害命。

秦奮從深坑出來，看清陸淵的動作，大喝一聲，踹向陸淵。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多謝鎮府大人的禮物，老夫先走了?！?

聲音越來越模糊，李泰拔掉身上的麻袋，眼圈發紅。他一聽就知道這是李全有的聲音，呵斥道：“早看出這老東西有不臣之心，沒想到藏拙瞞了小爺這么久?！?

方才，李泰覺得自己似被鐵箍拴住，根本掙脫不開。若不是秦奮即使解圍，他或許被活生生夾成肉餅。

“查抄李全有全家，和他有關系的全關起來，明年留著祭祀?！崩钐┮凰π渑郏瑏G給秦奮一枚玉牌，轉身離開。

秦奮暗喜，總算有點實事做，不至于被邊緣化。

另一邊，陸淵掂了掂儲物袋，大喜。

“卑鄙無恥，居然用老夫名頭行事?！?

李全有知道這下真的完了，他就算回到李府大院，李泰見到他必定不饒，以李泰性情，恐怕已經讓人關押與自己有關系的人。

陸淵很滿意，剛才用金剛拳的技法化用到咽喉?！敖鹕ぷ印彪m然實戰不行，卻能模擬其他人口吻，算是不錯的偽裝。

“你可以安心去了?！?

陸淵神色一冷，掐斷了李全有喉骨。

.......

出城口，人流涌動，有甲士到處巡邏，拿著畫像比對。

陸淵眼尖，其中有一副就是自己。

肯定是去李府時，被門口的守衛記下樣貌。

“李泰反應很快，不到一刻鐘就查清脈絡，連我畫像都七七八八?！标憸Y摸索下巴，左右踱步，思忖如何出城。

就在此時，一道稚嫩聲音傳來。

“恩公？”

陸淵望去，是一個大約十歲的女孩，戴著草帽，太大了以至于搖晃，遮住臉龐。

她提起草帽，臉頰黑黢黢的，像是剛挖礦出來，但她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異瞳！

女孩身后拉著板車，上面躺著兩個人全身黑黢黢，奄奄一息，連嘴巴吹出的氣都夾著黑色粉末。

“你是？”陸淵疑問。

女孩解釋道：“恩公你殺了崔薇薇和吳剛，嚇跑李山，我們才原地解散?！?

陸淵恍然大悟：“你是前段日子，從光狼城出來押送的祭祀仆人?！?

“雖然恩公喬裝打扮，但小妹不會認錯的?！睂O小妹黝黑的臉龐笑著，眼睛金燦燦。

“恩公想出城，小妹自有辦法，就是委屈了點?！?

孫小妹摘下草帽，里面縫了內襯荷包，拿出一顆藍色小藥丸，遞給陸淵：“這是我哥給的龜息丹，吃了和死人一般，我好把你送出去。”

陸淵瞇著眼，盯著孫小妹良久，接過藍色藥丸，一口吞下。

很快，陸淵躺在板子上，擠在兩個礦人中間，完全看不出生氣。

孫小妹拉著車，大搖大擺出城。

被攔下后，孫小妹說了得了疫癥，容易傳染，渾身長毛，說話間還露出自己袖子。

只見孫小妹雙臂有一縷縷淡黃色的毛發，如猿人一般。而且出現不少掉肉腐爛的斑塊，十分瘆人。

“快走，快走?！笔匦l掩鼻，后退三步。

孫小妹拉著板車，并不著急，一路上遇到多個礙口巡查，輕易混過，走了七天七夜，風餐露宿，終于穿過云州最后一鎮，雁門鎮。

“恩公，我們出來了?！?

孫小妹回頭才看見陸淵已經醒了，正仰頭望天邊，眼中有迷茫也有興奮。

“從幽州到太行山，再到云州，幾次輾轉終于快到了?！?

陸淵嘆息，遠處一望無際的平原，他們已經脫離云州地界，再往西走就到了大墟古地，屆時就能接任紫金山。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陸淵并不清楚紫金山是個什么地方，武瑤能隨意丟一塊地盤給他，應該不是重地。

“恩公也去紫金山？”

孫小妹聽到陸淵提問，忍不住大呼，腳下步子都停了。

陸淵跳下板車，看見孫小妹反應這么大，更加好奇，道：“這座山有來頭？”

孫小妹黢黑小臉露出苦澀，解釋道：“大墟古地很混亂，只要有良田礦場修煉資源的地方，都是烏泱泱的人。今兒一堆人，明兒又是另一堆人。一座良田在一天內易手兩三次都常見?！?

陸淵皺眉：“這么說，紫金山現在被一伙流寇把持了？”

孫小妹搖搖頭，繼續拉著車，道：“除了流寇到處砸搶，還有一些地方早就有主，紫金山就是這一類?！?

“是不是武家？”陸淵心頭一喜。

“沒聽過什么武家，紫金山一直都是王家把持?！睂O小妹回憶道，忽然想起什么，繼續說：“我被賣往光狼城之前，倒是經常見到有不同服飾的人進出紫金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陸淵點頭，地鳴爆發，天下蠢蠢欲動，孫小妹見到的那群人野心大，估計是想趁機和王家談條件的。

“對了，為什么你會被賣往光狼城，是你父母？”

孫小妹搖搖頭：“我和我哥就在紫金山附近出生，但是沒人見過我們父母。而在紫金山，每年都要繳納礦稅，并且要挖出一定產量的赤金。我的量不夠，只能被賣了抵押?！?

“你從哪挖的赤金？紫金山？”陸淵詫愕。

“是的，每人每年至少挖出拇指大小的赤金。以前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自從有外來人一起挖礦，能挖出黃豆大小的赤金都很感謝老天爺了。”

孫小妹忽然看向陸淵，金燦燦的眼睛有些疏離：“恩公，你也是來挖礦的？”

“不知道?！标憸Y也模糊了。

武瑤什么意思，讓他來接任紫金山，結果這地方還是王家管轄的。

難道是王潛龍那個情種做的好事，拱手把這座山讓給武瑤？

王家能如此大度，誰能信。

武瑤估計猜到，紫金山一旦成為武家在大墟古地的駐地，勢必引來周圍其他瘋搶，畢竟武家門戶在幽州，天高皇帝遠的，分身乏術。

陸淵心里清楚，他又要給武家當墊腳石。

不過，這次攻守易形了！

武家內部自顧不暇，還派武瑤去稷下學宮招兵買馬，離紫金山太遠。

陸淵完全可以靠著王家和武家的名頭，狐假虎威，至少能自保。

“正好利用這機會，把飛舟打造出來?！?

陸淵眸子閃動，等他有了飛舟，鷹擊長空，扶搖萬里，打不過別人也方便逃跑，很多時候就不用畏手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