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乾臉色鐵青,這話似曾相識。
“陸淵,若是我能回去,絕不追究你背叛學宮,背叛我鄭家之責?!?
“甚至,你大可選任學宮講師,如何?”
“死到臨頭還掙扎?!?
陸淵語氣淡然,出手就要鎮殺鄭乾。
此人早晚是禍患,以前自己需要隱忍,如今身處大野,何須管那么多,全都是亡命之徒。
嗚——
忽然,遠處傳來吼叫,眾人被這道聲音定住,即便是陸淵三人,也無法動彈。
“說了在獸洞好好待著,非得出來尋事,本座還要收拾爛攤子,哎.....”
隨著這一聲嘆息落下,陸淵感覺身體又能動了。
眾人回頭,只見瘦骨嶙峋的黑夫,騎著一頭三米高的角鹿,他半躺著飲酒,醉醺醺:
“把人放了。”
話一出口,周圍修士互相對視,猶豫片刻,讓出大道。
陸淵不解:“前輩,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抓了他當人質,也比直接放了好?!?
“就是,黑老頭,你可是頭兒,怎么能放人,莫不是通敵!”李紅蓮沒什么顧忌。
黑夫繼續飲酒,躺在角鹿頭上,不緊不慢道:“既然我是頭兒,讓你們做就做,不然軍法處置?!?
他跨下的角鹿低吼一聲,吐出水浪,沖散了鄭乾和兩位百夫長身上的污穢之物,隨之鼻尖吹出熱氣,瞬間將兩人濕漉漉的衣裳蒸干。
“多謝前輩,小子會和義父稟明詳情,不會濫殺無辜?!?
說著,鄭乾偏過頭,很得意地看了一眼陸淵:
“陸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下次羽民野大破之時,就是你忌日?!?
陸淵瞇著眼,道:“懦夫?!?
“這次是本少疏忽,下次豈能受你埋伏?!编嵡t了眼,大叫。
“懦夫。”
“你等著,總有一天拿你祭旗!”
“懦夫?!标憸Y依舊兩字,頂回去。
“行了,再不走,本座也留你不得?!?
聽到此話,鄭乾老實地鞠躬。
“咻!”
李紅蓮手指一點,一團小火落在鄭乾腳邊,嚇得鄭乾三人立馬跑路,灰溜溜離開。
“各司其職,注意敵襲?!?
小鹿出來,他指揮修士離場,帶著一部分人換防,此地剩下黑夫和陸淵三人。
“前輩怕鄭世杰?!标憸Y直言不諱。
黑夫抖落空壺,喝完最后幾滴,道:“他在突破五階,不可不慮....羽民野不止有修士?!?
說完,一人一鹿消失在三人視線。
“這黑老頭真是貪生怕死,還什么不止有修士,感情他放了鄭乾,鄭家就會對他感恩戴德似得,虛偽!”
李紅蓮破口大罵,大黑狗也在旺旺叫,表示認同。
楊赫捂住狗嘴,搖搖頭:“四階修士很少死斗,他們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謬論,瘋老怪和王鳳君都是行事狂浪,何人壓制他們....陸淵深知,如今大勢已成,何須唯唯諾諾,他追求的是王道,君臨天下的路子。
能屈能伸,固然活得久,可是民心所向,才能服眾。
大野內,不論民眾還是修士,無不對江陵府痛惡,他們很多人都是被逼無奈,淪落在此。
然而,只要踏入羽民野,他們一生都和“惡徒”這個詞糾纏上。
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呼~
陸淵念頭通達,深呼吸,識海中的“龍虎王氣”,如絲線般細長,縈繞元神小鼎。
大世,必爭!
“那就逼鄭乾出手?!?
陸淵眼睛轉了轉,有了點子,立馬和李紅蓮、楊赫商討,兩人瞪大眼,陰晴不定:
“這能行嗎?”
“那就看鄭乾能不能忍了?!标憸Y笑道。
......
斷崖上,剿匪中軍大帳。
鄭乾大步流星,絲毫沒有敗軍的氣勢,他身后的兩個百夫長低著頭,小步慢慢挪動,冷汗直流。
“哎呦,咱們的沖鋒大將軍回來了,羽民野的伙食如何?”
大帳內很快有人嘲諷。
鄭乾整理袖口,有條不紊,敞開雙手轉了一圈:
“本少能打進去,自然能無恙出來....我這身衣裳,還是黑夫專門為本少清洗的?!?
“莫要夸大,黑夫在四階浸淫百年,算是老怪物了,殺了上萬人,怎么優待對俘虜?”
“怕不是有人嚇得尿褲子,搬出家世才逃脫?!?
鄭乾絲毫不在意,抖動袖口:
“對呀,我有個好爹....你們還是把心思放在大野上,我鄭家隨時可走,你們不能?!?
“總帥到——”大帳外大叫。
鄭乾回頭,只見趙子恒一身祭奠白衣,頭上扎著白條,胸前帶著黑色小花,眼睛似乎紅腫,一過來就握住他的手,又抱了抱。
“鄭老弟,你受苦了,沒事就好?!?
陸淵見趙子恒聲淚俱下,感情充沛,心里有些動容:
“無妨,這次小弟吃了陸淵的虧,誘敵深入,進入一線天被害,全軍覆沒....此子太過狡猾,要不是憑借老哥你剿匪總帥,還有義父的名頭,小弟或許回不來了。”
趙子恒一聽,知道他這是捧了自己,有低頭的意思:
“老弟安好,向鄭閣老報個平安,一切有老哥擔著...至于你原來的營地,已經補充了一千人馬,老弟你繼續管著?!?
“趙大哥果然仁義,那就不打擾老哥了?!?
說完,鄭乾轉頭就走,身后的百夫長跟著,卻被帳外的執戟郎中攔住。
“這是何意?”鄭乾看見這一幕,不悅。
兩個百夫長臉色煞白,有不好的預感。
趙子恒負手而立,如鷹眼般銳利,大喝道:
“鄭四,鄭十四,你們身為百夫長,卻漠視軍規,毫無法度,竟敢挾持千夫長鄭乾,違背剿匪左軍指令,擅自攻敵,若是今日不嚴懲,軍法何在!”
話音剛落,眾人都沒反應過來,門口兩位執戟郎中架起大刀,如同閘刀般砍下。
撲通!
人頭落地,順著斜坡滾到鄭乾腳下。
“鄭老弟,軍法無情,希望你能理解?!?
“總帥....說的是?!?
鄭乾有些慍怒和心虛,腳下如灌鉛,每走一步都心驚肉跳,逐漸消失在眾人視線。
“哼,懦夫。”
見鄭乾離開,趙子恒一揮手,仆人將尸首收拾好。
......
斷崖,東邊營地,一千人馬駐扎此地,迎面就是御龍坡小道,若是打過來,首當其沖。
距離上次攻打大野,已經過了三天,鄭乾心力交瘁,無所事事。
“一千人馬....這是為了御敵么,分明是在監禁!”
鄭乾哐當把酒杯一頓.....自己帶來的人全死了,沒人庇護。
“報——外面有十具尸體!”
“嗯?尸體有何驚訝?”
鄭乾挑眉,起身出門查看。
十根樹樁,一人環抱粗壯,高有兩米多,直愣愣插在營地前。
每根樹樁都綁著一具尸體,走近些,可以看見樁子上刻著清晰字跡,連起來正好一句話:
【待宰羔羊,喪家之犬,鄭乾】
“誰放的!”
“報,這是....這是從對面射過來的。”
鄭乾一楞,細看才發現,這十根樹樁的底部被削尖,從天而降,深入泥土。
他抬頭,忽然覺得眼前的尸體有些眼熟,派人拿水洗了一遍,露出真容。
“胡來!”
鄭乾嚇得后撤幾步,趕緊查看其他九個,正是自己派去潛伏的十人。
“不對,這木樁上的字跡?!”
鄭乾掏出信封,對比字跡,一下子恍然大悟...這信封是偽造的,難怪陸淵能提前埋伏....全是他一手操縱!
“王八蛋,竟敢欺我!”
鄭乾怒不可和,一腳踹木樁。
此時,天上射來一道霞光,如長虹貫日,倏然朝著營地落下。
彭!
又是一根木樁插在泥土。
鄭乾回過神,過去查看,樁上有一塊布條,鮮血淋漓,書寫一行:
【十日后,殺鄭乾——陸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