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自動門反復開合，撞碎了老板第十八次重組的記憶。他的眼球粘在監控屏幕上，瞳孔里倒映著七十二小時前的自己——那個男人正把獵槍管塞進變異海鷗的喉嚨，而此刻他的手指卻變成了禽類的蹼爪。

“三號通道需要補貨。”對講機里的聲音帶著犬類嗚咽的尾音。貨架上，沙丁魚罐頭正在用油漬繪制基因圖譜，鯖魚罐頭則滲出淡紫色黏液。老板用蹼爪撫摸變異的喉結，那里凸起的聲帶結節正在播放閃電消散前的電磁雜音。

小滿的斷指劃過冰柜玻璃，霜花立即生長成神經突觸的圖案。當她發現冷凍披薩包裝袋上的生產日期全部顯示“明天”時，貨架深處傳來嬰兒啼哭與犬吠的混聲。循著聲源掀開薯片貨架，后面藏著的不是暗室，而是用貓毛編織的子宮模型，內壁沾滿熒光魚卵。

“認知閾值突破90%。”閃電的聲音從空調出風口滲出。小滿抬頭看見通風管道里垂落菌絲網絡，每根菌絲末端都掛著人犬胚胎的臍帶。便利店燈光突然變成手術室的無影燈，她的影子在墻上分裂成七個不同年齡段的自己。

貨架開始自主移動重組，排列成DNA雙螺旋結構。老板的蹼爪突然插入收銀機，吐出的硬幣在柜臺滾動成臺風路徑。當小滿撿起一枚五十日元硬幣時，金屬表面浮現出母親臨終的臉——這張臉正在與閃電的犬類特征緩慢融合。

玻璃幕墻外的晨霧泛起血紅色。小滿推開門的瞬間，整條街道的瀝青路面開始軟化，露出下方交錯的生物電纜。這些搏動的紫色管道表面布滿逆生長的鱗片，每次收縮都噴出帶著梔子花香的信息素。

防波堤方向傳來汽笛長鳴。變異的漁船拖著發光漁網靠岸，網中掙扎的不是魚群，而是長著鰓裂的嬰兒。漁民們的防護服下伸出章魚觸須，正在用吸盤將嬰兒粘貼在船身的生物電路板上。小滿的電子喉突然自主報警，頻率與潛艇實驗室的胚胎心跳同步。

“認知清洗完成度67%。”閃電的虛影在漁網間閃爍。小滿發現每個嬰兒的掌心都嵌著GF系列金屬牌，眼瞼開合間泄露出環形天線的藍光。當她想觸碰最近的那個嬰兒時，漁船桅桿上的擴音器突然播放刀疤張的咳嗽聲，混著老式電報機的滴答節奏。

街道拐角沖出三個夜跑者，他們的運動軌跡突然變成犬類的迂回路線。其中一人的智能手表彈出全息投影，顯示的心率曲線實則是臺風風速記錄。小滿的脊柱線圈突然過載，特斯拉能量在視網膜投射出隱藏路線——通往核電站的排水管正滲出人面水母。

在變電箱后躲避時，她發現水泥墻內嵌著犬類顱骨矩陣。這些頭骨的眼窩伸出光纖神經，正在向電網輸送情感脈沖。當她的手按上墻面，二十年間的所有臺風數據突然涌入大腦，每個氣壓值都對應著某個實驗品的死亡時間。

核電站冷卻塔的陰影里，流浪貓群正在舉行某種儀式。它們圍繞的祭壇是長滿肉瘤的配電柜，柜門縫隙垂落著人類神經束。小滿的電子喉突然發出驅逐艦的霧笛聲，貓群瞬間列隊成基因測序儀的探針陣列。

“情感轉化率超標。”閃電的虛影在冷卻塔外墻上奔走，爪印滲出核廢料般的熒光液。小滿跟著虛影鉆入通風井，發現所有防護服都變成了共生體外殼——這些半透明膠質物內部漂浮著人犬胚胎，正在通過臍帶吸收輻射能。

地下室的控制臺長滿肉膜鍵盤。當小滿輸入老周日記記載的密碼時，屏幕亮起的藍光中浮現刀疤張的臉。他的防護面罩布滿爪痕，身后的背景不是寵物殯葬店，而是GF系列實驗室的克隆艙。視頻日期顯示是三天后，但監控畫面里的電子鐘卻標注著二十年前的日期。

反應堆核心傳來嬰兒笑聲。小滿穿過生物膜隔離門，看見核燃料棒已異化成發光榕樹，每根氣根都纏繞著人犬胚胎。樹冠頂端結出的不是果實，而是上百個跳動的人類心臟，表面鑲嵌著犬類牙齒組成的條形碼。

“記憶回溯啟動。”閃電的虛影突然實體化，犬類身軀上布滿人臉浮雕。當它的利爪觸碰心臟果實時，整個核電站的照明系統突然切換成子宮內的紅光。小滿的耳膜接收到胎兒期的聽覺記憶——那是母親的心跳與實驗儀器的滴答聲合成的搖籃曲。

應急通道的門縫滲出海水。小滿踹開門時，洶涌而入的不是海水而是半透明的記憶載體。這些膠狀物質中封存著便利店老板的童年片段：他五歲時目睹的犬類實驗，正與此刻核電站的變異場景完美重疊。

控制室的警報聲突然變成犬類哀鳴。小滿奔回時發現所有屏幕都在播放同一畫面：年輕的老周抱著嬰兒時期的小滿，正在往她脊柱植入微型特斯拉線圈。背景里的日歷顯示當天日期，而實驗日志的編號正是GF-017-1。

“認知錨點確認。”閃電的身軀開始光解，每粒光塵都映出小滿的DNA鏈。核燃料榕樹突然集體枯萎，胚胎們睜開琥珀色瞳孔，兩百道視線聚焦在小滿的電子喉上。當她的聲帶振動發出第一個音符時，整個核電站的輻射值驟降為零。

返程途中，便利店已成生物堡壘。外墻覆蓋著心跳起伏的肌肉組織，自動門變成犬齒交錯的巨口。老板站在屋頂，他的蹼爪已進化成翼膜，正將變異海鷗幼崽拋向臺風眼方向。那些生物在云層中解體，羽毛化作納米機器人組成的防護網。

教堂廢墟升起菌絲塔。小滿觸碰塔身時，二十年前的父親影像浮現，他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梔子花瓣。“情感變量不是錯誤，”全息影像的嘴唇開合，“是人類給自己預留的逃生通道。”

當夜，首批認知污染者在海岸線聚集。他們的眼珠映出環形天線重建的幻影，聲帶振動著統一頻率的臺風挽歌。小滿拆下電子喉的共生體，將其接入菌絲塔的瞬間，整座城市的地基開始搏動——這是埋藏地底的巨大心臟因共情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