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生病了。”江予棠勉強(qiáng)理智的把她現(xiàn)在難過的遭遇說給歲桉聽。

歲桉聽的一愣。

江予棠的外婆？

那個返聘的大學(xué)教授？

不是一直身體都很好嗎？

“是胃癌。”江予棠的聲音依舊沙啞。

“幾期？”歲桉小心翼翼的詢問。

但這個問題注定要刺痛江予棠，“晚期。”

聞言歲桉徹底沉默了，能讓江予棠傷心到這個程度，歲桉心中最后那點希冀也徹底被打碎了。

“有什么需要我的，你隨時跟我打電話，我一直都在。”歲桉語氣有些蒼白。

在這種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兒上，人類渺小的力量實在不足一提，但作為江予棠的男朋友，歲桉希望江予棠需要自己的時候能隨時告訴自己，他想在江予棠身邊。

從現(xiàn)在起。

什么也做不到也想陪在江予棠身邊。

但不合適。

歲桉只能按耐住自己焦急躁動想奔赴在江予棠身邊陪著江予棠的心，給予江予棠足夠的空間接受這一切。

本該團(tuán)聚的晚上大家都沒有興致，只宋佳怡和江湖州夫妻倆在老兩口房間陪著。

江予棠把自己藏在房間里慢慢接受這一切。

“棠棠，媽媽能進(jìn)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很久，江予棠抬眼看看窗外的漆黑，有感覺好像只過去了一小會兒，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

隨著宋佳怡開門又關(guān)上，宋佳怡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到江予棠身邊，輕輕抱住江予棠，“對不起，媽媽沒有提前告訴你。”

“對不起媽媽，都怪我沒有早點兒回來。”江予棠自責(zé)的把頭埋在宋佳怡懷里。

一切的異常早有預(yù)告，今年爸爸媽媽提前一致年休的假期，媽媽看到她回來紅潤的眼睛，提前讓她用過的吃食，衣柜里好幾身被宋佳怡放進(jìn)去的紅色衣服，詢問她歲桉的事情，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心血來潮。

宋佳怡輕嘆一聲，拍著江予棠的后背哄道，“乖，別哭了，你外婆不想看見咱們難過，外婆她很想你，你也不想讓外婆看到你這幅樣子吧？”

不用照鏡子江予棠都能知道此時的自己有多狼狽，有多丑，江予棠依言點頭抵在宋佳怡懷里不吭聲。

“外婆還有多少時間？”

這個問題仿佛早已熟記于心，宋佳怡不暇思索的給了答復(fù)，“醫(yī)生說主要看你外婆的狀態(tài)，狀態(tài)好時間長些，狀態(tài)不好……”

宋佳怡沒有再說下去，江予棠卻懂了。

“外婆怎么會患胃癌呢？外婆那么注意養(yǎng)生的一個人，怎么就胃癌了呢？”江予棠不解的呢喃著，記憶里的外婆不僅自己注意養(yǎng)生，連一家人也會因為不養(yǎng)生被念叨，念叨最多的就是愛吃零食喝碳酸飲料的宋曉敏了。

“醫(yī)生說你外婆這病很早就有了，只是現(xiàn)在到晚期爆發(fā)了，你外婆這個人啊，撅性一上來誰都管不住。年輕的時候仗著身體好一心想多培養(yǎng)些優(yōu)秀人才，絲毫不顧惜自己的身體，跨專業(yè)的人才遇到難事她也要管上一手。”

宋佳怡想想幼時看到的鬧別扭的母親有點想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卻有什么東西順著臉頰笑起的弧度落入嘴中，咸咸的，泛著苦澀。

江予棠抱著宋佳怡不松手，仿佛能從宋佳怡的懷中獲得極大的能量，以此對抗心底的悲傷。

她的外婆，過完年也不過六十多歲，退休又返聘，一直堅守在教授的崗位上不肯退后一步，連法定的退休都顯得少了幾分強(qiáng)制頤養(yǎng)天年的力度。

“其實你外婆早就知道自己得癌癥了，她知道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中后期了，偏偏她又怕疼又愛美，不想自己拿命賭的治療把自己搞得面無全非還痛苦萬分，干脆就誰都不告訴。”這樣頑皮的行徑只怕懂事的孩子都做不出來，偏老太太這么大年齡還又犟又倔。

“就從她研究養(yǎng)生開始。”宋佳怡揚(yáng)了揚(yáng)頭，不想自己的眼淚落在女兒身上，把悲傷的情緒渲染給本就難過的女兒，篤定極了，“絕對是。”

江予棠聽著宋佳怡發(fā)顫努力控制的聲音往宋佳怡懷里更鉆了鉆，似乎鉆的越里面就越感知不到痛苦一樣。

“媽媽知道你很難過，媽媽，爸爸，兩個舅舅舅媽，和你的表哥表姐，甚至你的表妹，大家都很難過，都不肯接受這樣的痛苦，可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快點接受并且調(diào)整好情緒。”宋佳怡拍著江予棠的后背鼓勵，“你知道的，你外婆很疼愛你們這群小輩的，你們這么難過，你外婆心里會很痛苦。”

宋佳怡絮絮叨叨的說著老太太的現(xiàn)狀，“你外婆現(xiàn)在經(jīng)常咯血，總是食不下咽，腿也一直疼，身體上已經(jīng)很痛苦艱難了，你也不舍的你外婆到最后的日子還為你操心，對吧，棠棠。”

“媽媽，我沒事了。”江予棠越是了解老太太的現(xiàn)狀越是難受痛心，但作為女兒的宋佳怡只會比她更難受，如同宋佳怡心疼外婆，她也很心疼自己媽媽。

“嗯，沒事多陪陪你外婆。”宋佳怡被女兒松開，順從的收回雙手，最后拍拍江予棠的手，起身在一室黑暗中踉踉蹌蹌走出江予棠的房間，走到門口附近還被柜子角磕了一下。

江予棠心疼的攥緊手掌，有些自責(zé)自己為什么不開房間的燈，但宋佳怡已經(jīng)離開，她也習(xí)慣這一室黑暗寂靜，只是換了個姿勢把臉埋在床上的被子里。

這一夜，江予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這一夜，宋家別墅沒人能安然入睡，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敢鬧出動靜，只能睜著眼睛看房間白色天花板，第一次發(fā)覺自己應(yīng)該跟最潮流的孫女一樣把自己的臥室裝修成最喜歡的樣子，而不是簡約大方得體的偽裝；身旁好似睡著，實則一直注意著身旁動靜卻無能為力，恨不得以身相替默默流淚的人在回憶里抽絲剝繭無聲后悔；心痛到無以復(fù)加的兒女們滿心擔(dān)憂愁緒無處解，還掛心著在外求醫(yī)問藥的小輩。

時間仿佛被一個巨獸悄無聲息吞噬，在天亮的那一刻又悄然退離。

江予棠一個激靈醒過來看到的就是窗外從天上漏下來的白色光束，仿佛實質(zhì)化的垂落在眼前，江予棠收回目光感覺全身都沒有力氣。

努力嘗試幾下，江予棠才從昨晚趴在被子上的姿勢中起身。

手麻腿麻脖子僵硬，眼睛也是一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