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黃公路上,包子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想把電臺里呼斯楞的歌聲放大些。這首《鴻雁》對他來說就是家鄉,他是漢人,但他更是草原的孩子。
雖然他現居住在上海,身著高定西裝,最愛惠林頓牛排,是一家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但他是牧區長大的孩子,奶茶和手把肉居然孕育出了音樂家,他很驕傲,因為家鄉也因為自己,他對城市里的人解釋,是草原的廣闊造就了他的藝術天賦。當然整個草原也都以他為驕傲。除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總對別人說,草原上的孩子,哪有不會騎馬射箭的,小包子不配做牧民的兒子。
車下了公路,又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顛簸了一陣。包子終于到家了,那片孕育他生命的草場。“阿布,小包子回來了!阿布!”雖然他是漢人,但他的父親從小就讓包子叫他阿布。包子誕生禮的時候,醉眼朦朧的父親瞇著眼對賓客說,“他會叫我阿布,他也會是草原上的雄鷹呢!”
“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咱家這么大的草原不夠你折騰,非要出去亂跑!”
“阿布!我這次回來是報喜的,我馬上要升副團長了,能管好幾百人呢!”
“別擋著我,上次給你帶的肉腸又忘拿了!你有什么可驕傲的?咱家大黃一條狗還能管好幾百只羊呢,你看它驕傲了嗎?”父親雙手拎著親手做的肉腸往氈房外面走,他算好了包子到家的時間,他怕包子走的時候忘記帶,就提前把肉腸拿出來收拾妥當,一到家就給他放車上。包子有好幾回“忘記”帶肉腸了,其實他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喜歡吃肉腸了。
大黃回來了,趕著浩浩蕩蕩的一群羊,很威風,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這是一只血統純正的德國牧羊犬,包子的朋友送給老爺子六十大壽的賀禮。父親很喜歡這只狗,有了大黃他好像沒那么孤單了,每天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可以和大黃罵兩句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大黃也會低聲的吼兩聲,像是在和老爺子輕聲聊天。
“這么貴的名犬,您就用它趕羊?”
老爺子愣了一下,隨后笑了。
“再貴能有多貴?不過呀,這大黃算是這草原上最能耐的狗子了。”
夕陽西下,包子端著奶茶坐在氈房的門口。
老爺子又拿出馬扎坐在老伙計大黃的身邊,只不過今天沒有罵包子,而是對著羊群放聲高歌,是《鴻雁》。
“鴻雁向南方,飛過蘆葦蕩,天蒼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
大黃隨著節奏搖著尾巴,好像在給老人打著拍子。
火燒云的余暉映在這個老漢蒼老的臉上。像是夕陽在說,你看,晚霞無限好啊!
包子想到了畫家羅中立的那幅《父親》,喃喃自語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也。原來阿布才是草原上的最好的音樂家”
包子祖籍上海,他的父親是3000孤兒進草原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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