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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迷霧困局

子時的露水凝在青石板上,楚亦安踩碎月光走進議事殿時,李玄風長老正在擦拭那柄從不離身的玄鐵尺。

青銅燈臺映得老者眉心朱砂愈發鮮紅如血,卻在瞥見少年脖頸鱗紋時微微顫動。

“三日前天樞閣推演,魔淵裂縫偏移三寸。“李玄風抖開羊皮卷,墨跡竟在宣紙上詭異地流動成森林輪廓,“問道峰十六盞明心燈,如今只剩十三盞亮著。“

公孫夏河的銀鈴忽然在寂靜中輕響。

楚亦安轉頭望去,見她廣袖間垂落的銀鏈正纏著半片青銅殘片,紋路與昨夜所見饕餮紋如出一轍。

少女卻只是垂眸將殘片收入錦囊,仿佛方才的聲響只是錯覺。

晨霧漫過千階青玉臺時,整支隊伍已站在刻滿上古符文的界碑前。

趙爽用斷劍挑起一簇紫霧,火星迸濺處竟凝成哭嚎的鬼面:“這瘴氣在蠶食靈力。“她抹去劍身霜花,腰間酒葫蘆晃出辛辣梅子香,“楚木頭,你確定天星鏡真能照出陣眼?“

楚亦安撫過鏡緣新裂的細紋,昨夜鏡中狐貍面具仿佛在指尖游走。

薛雪瑩忽然往他掌心塞了枚暖玉符,符紙折成的仙鶴正銜著星輝:“我用二十八宿方位重排了探靈陣,或許......“

話音未落,濃霧突然如活物般翻涌。

公孫夏河袖中銀鈴驟響,無數青銅鎖鏈破土而出,卻在觸及霧氣的剎那銹蝕成灰。

楚亦安分明看見她腕間星紋閃過暗金流光,與鎖鏈末端饕餮紋竟形成微妙共鳴。

“坎位七步,震位藏風!“薛雪瑩的羅盤爆出耀目青光。

眾人循著卦象疾行,卻見本該是生門的古槐下盤踞著血色藤蔓。

趙爽的斷劍劈開妖藤時,楚亦安窺見藤芯裹著半塊破碎的宗門玉牌——正是三日前失蹤的守山弟子之物。

暮色染透霧靄時,薛雪瑩踉蹌著扶住巖壁。

她發間玉簪已碎,用染血指尖在青石畫出殘缺星圖:“這不是普通迷陣......“喘息聲混著逐漸微弱的青光,“陣眼在跟著我們移動。“

楚亦安攥緊天星鏡,鏡中倒影的龍鱗已蔓延至鎖骨。

他想起地宮里黑煞消散時炸開的星屑,那些光點墜入血脈的灼痛此刻格外清晰。

公孫夏河忽然按住他顫抖的手腕,冰涼指尖劃過鏡面某處:“三百年前萬劍宗覆滅前,護山大陣也曾吞噬過破陣者的靈力。“

趙爽猛地踢飛腳邊獸骨,斷劍嗡鳴震落滿林夜露:“所以我們要等著被吸成干尸?“她扯開被血黏在脖頸的發絲,酒氣混著煞氣撲面而來,“楚亦安你倒是再用用那破鏡子啊!“

濃霧在嘶吼聲中凝成旋渦,楚亦安被天星鏡驟然發燙的鏡背灼得掌心發麻。

鏡面忽現北斗倒懸之象,紫微星位赫然映出公孫夏河袖中殘破銀鈴。

他轉身欲喊,卻見少女正用染血指尖描摹巖壁圖騰——那分明是放大百倍的饕餮紋,而星紋在她后頸亮如磷火。

“寅時三刻,奎宿移位。“薛雪瑩突然咳著撐起身子,她羅盤里嵌著的暖玉符正在龜裂,“陣眼是......“

雷鳴般的震動打斷話語,楚亦安在傾斜的地面上抓住趙爽手腕。

斷裂的青銅鎖鏈從地底噴涌而出,他在漫天塵霧中看見旋渦中心浮著塊青銅殘片——正是公孫夏河錦囊里那種饕餮紋碎片,此刻卻纏繞著與鏡中狐貍面具如出一轍的魔紋。

天星鏡突然脫手懸空,鏡面將星輝折射成牢籠困住殘片。

楚亦安喉間龍鱗發出尖嘯,他聽見自己血脈里響起古老的吟誦聲。

當指尖觸及鏡緣裂痕的剎那,七百種星軌突然在識海中炸開,而趙爽染著梅子酒香的怒喝穿透迷霧:“你要是早看出這鬼東西......“

斷劍劈開霧墻的寒光里,楚亦安看見趙爽眼底翻涌的不僅僅是怒火——那是種被困兇獸般的焦躁,她握劍的虎口正滲出與青銅銹色相同的血珠。

天星鏡在此刻發出裂帛之音,鏡中北斗第七星突然墜向旋渦中心的青銅殘片。

趙爽的斷劍擦著楚亦安耳畔釘入巖壁,劍柄上纏繞的赤紅流蘇被煞氣撕成碎片。

她虎口滲出的銹色血珠滴在青石上,竟發出腐蝕的滋滋聲響:“你早知道青銅殘片會反噬靈力!“

楚亦安按住天星鏡邊緣的裂痕,鏡中倒映的北斗第七星正在趙爽發間閃爍。

公孫夏河突然握住銀鈴往地面一扣,鈴舌撞擊青銅發出的清音震碎了正在凝結的霧刃:“三刻鐘前瘴氣突然轉向時,你腰間玉牌可曾示警?“

“夠了!“薛雪瑩的驚呼從斜后方傳來。

她正扶著被藤蔓割傷的小腿跌坐在古槐下,素白裙裾染著詭異的靛藍色血漬,“你們看這些苔蘚......“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她指尖觸碰的巖縫里,熒光苔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編織成星圖。

楚亦安瞳孔驟縮——這正是昨夜天星鏡里浮現的紫微垣星軌,只是此刻每顆星子都裹著青銅銹斑。

趙爽突然冷笑著一腳碾碎苔蘚星圖:“裝神弄鬼!“她拔出巖壁中的斷劍時,劍鋒帶起的罡風竟將三丈內的霧氣劈成兩半,“要我說就該直接劈了那破陣眼!“

“然后讓整座迷霧森林的靈力暴走?“楚亦安扯開被血黏在脖頸的衣領,龍鱗紋路已經蔓延到下頜線,“昨夜是誰被反噬得吐了半碗血?“

青銅殘片在鏡光中發出尖嘯,公孫夏河廣袖翻飛間突然甩出七枚銅錢。

錢幣落地竟化作北斗七星陣紋,將正在膨脹的霧團暫時禁錮。

她冷白的指尖劃過其中一枚銅錢上的饕餮紋:“辰時三刻,天璣移位。“

薛雪瑩突然掙扎著要起身,發間碎玉簪突然迸射青光。

她沾著血在巖壁上畫出殘缺卦象:“陣眼在跟著瘴氣流動,必須......啊!“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縫隙,少女踉蹌著摔向涌出黑霧的裂隙。

楚亦安飛撲過去拽住她手腕時,聽見布料撕裂的脆響。

薛雪瑩的羅盤從腰間墜落,二十八宿方位竟在鏡面倒轉。

公孫夏河擲出的銀鏈纏住少女腰身,卻在拉扯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些青銅鎖鏈正以詭異的速度銹蝕。

“別用靈力!“趙爽突然將酒葫蘆砸向裂縫,烈酒遇霧爆開的火焰短暫照亮了深淵。

楚亦安在火光中瞥見薛雪瑩的繡鞋卡在巖縫里,腳踝已經腫得發紫。

公孫夏河默不作聲地割破指尖,血珠墜入深淵時化作冰晶階梯。

她攙扶薛雪瑩的動作看似粗暴,卻在觸及傷處時卸了七分力道:“戌時方向,瘴氣濃度減弱三成。“

“裝什么好人?“趙爽用斷劍劈開偷襲的藤蔓,劍鋒擦過公孫夏河耳畔削下半縷青絲,“要不是你藏著那些青銅碎片......“

“都閉嘴!“楚亦安突然將天星鏡按進巖壁裂縫。

鏡面折射的星輝在眾人頭頂交織成渾天儀虛影,二十八宿星官手持的玉圭正指向某個方位:“看到那些樺樹年輪了嗎?“

濃霧中隱約可見七棵千年白樺,樹皮上天然形成的紋路竟與青銅殘片的饕餮紋完美契合。

薛雪瑩忍著痛楚摸出龜甲:“這是......洛書九宮圖?“

楚亦安指尖劃過鏡面裂痕,七百道星軌在識海中轟然炸開。

他忽然抓起趙爽的斷劍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鏡緣時竟喚醒了沉睡的龍吟:“巽位踏云步,每七息停頓三瞬!“

趙爽正要反駁,卻見公孫夏河已經扶著薛雪瑩踏出第一步。

霧墻在她們落腳處裂開縫隙,露出底下閃爍著星輝的青石板路。

她啐了口血沫,拎著酒葫蘆緊隨其后。

當第七步踏在北斗天權位時,整片森林突然響起編鐘轟鳴。

楚亦安手中的天星鏡劇烈震顫,鏡中狐貍面具與青銅饕餮紋竟開始互相吞噬。

他喉間龍鱗紋路突然迸發金光,古老吟誦聲穿透識海:“熒惑守心,破軍當立!“

“就是現在!“薛雪瑩突然將染血的羅盤砸向鏡面。

龜甲碎片與星輝碰撞的剎那,眾人腳下浮現出覆蓋整座森林的星圖。

公孫夏河袖中銀鈴自動飛向陣眼,鈴舌撞碎青銅殘片的瞬間,迷霧如退潮般消散。

晨光穿透云層時,趙爽的斷劍還插在最后一棵樺樹的年輪中心。

她盯著楚亦安鎖骨處逐漸隱去的龍鱗紋,突然嗤笑:“算你還有點用處。“

薛雪瑩倚著古槐想要行禮,卻被腳踝劇痛逼出淚花。

公孫夏河默默將掌心貼在她傷處,冰霜凝結時突然開口:“巳時二刻,東南巽風。“

楚亦安正要詢問,卻見林間驚鳥齊飛。

尚未散盡的霧氣突然凝成旋渦,某種熟悉的魔紋在旋渦中心若隱若現——正是昨夜鏡中狐貍面具額間的印記。

天星鏡毫無征兆地從他手中飛起,鏡背浮現出三百年前萬劍宗覆滅時,護山大陣崩塌前最后的景象。

趙爽的斷劍突然發出嗜血的嗡鳴,薛雪瑩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

公孫夏河將銀鏈纏回手腕時,楚亦安看見她后頸星紋正泛著不祥的血色。

松濤聲不知何時消失了,連露珠墜地的聲響都變得格外清晰。

楚亦安按住腰間突然發燙的宗門玉牌,聽見自己血脈中的龍吟化作戰鼓轟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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