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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往生碑上燼如雪

青銅左臂撕裂月光時,陸沉嗅到了黑水潭底的腐臭味。三年前的記憶隨著星砂蠱蟲的躁動翻涌而上,他清晰記得瀕死時抓住的那截青銅斷臂——此刻正在他肩頭生長出新的血管。

“你哥的遺物挺適合你。“楚懷沙用銅錢擺弄著卦象,銹跡斑斑的羅盤正對陸沉心口震顫,“聽說陸九淵被煉成傀儡時,右手還死死攥著半塊長生鎖。“

刻刀突然轉向,在楚懷沙頸側擦出血線。陸沉瞳孔里的蛇影收縮成豎瞳:“那晚你出現在黑水潭不是巧合。“他踢翻酒壇,烈酒澆在青銅左臂激起的白霧中,顯出三年前雨夜的畫面:楚懷沙蹲在潭邊,正把陸家劍閣的秘藥倒進他傷口。

海浪毫無征兆地炸開。十二具青銅傀儡破水而出的瞬間,冰棺尸身的虛影浮現在往生碑上。陸沉終于看清那根本不是白微——尸身脖頸處有道劍痕,正是陸九淵的獨門手法。

“沉弟,你偷走的左手該還了。“為首的青銅傀儡撕開胸腔,露出里面跳動的心臟。星砂蠱蟲在陸沉體內發出共鳴的劇痛,他忽然明白兄長當年為何執意要去云夢澤:那里藏著能讓死人操縱活人肢體的禁術。

楚懷沙的銅錢陣鎖住三具傀儡,自己卻被逼到懸崖邊緣:“你以為我為什么需要陸九淵的命燈?“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一模一樣的星砂蠱痕,“當年在黑水潭...“

器靈少女的尖嘯打斷了他的話。她從陸沉心口完全剝離的剎那,所有傀儡突然朝著冰棺尸身跪拜。月光下,尸身手中的長生鎖正與陸沉的青銅左臂產生共振——每道鎖環都刻著陸家暗衛的名字。

“九百九十八。“器靈少女舔著指尖的青銅碎屑,突然將手插進陸沉后心,“你在劍閣地牢殺的第一個傀儡,是我親弟弟。“

劇痛讓記憶閃回變得清晰。陸沉看見冰棺尸身站在昆侖冰窟的陰影里,而白微正在給自己種蠱。兩道身影在某一瞬間重疊,銀鏈纏繞的嗡鳴聲中,他聽見真正的秘密:“我們才是被煉成蠱的人...“

晨光刺破云層時,往生碑上只剩半幅未完成的海星圖。楚懷沙的羅盤嵌在碑文“白微“二字上,冰棺尸身的長生鎖纏繞著陸九淵的命燈殘片。海浪沖走最后一滴血珠時,青銅左臂突然自動書寫起新的碑文——用的是陸沉再熟悉不過的、兄長的字跡。

陸沉的青銅左臂突然反向扭曲,金屬關節爆出火星。器靈少女的指尖還嵌在他心臟位置,血液卻化作星砂流回傷口——這是白微當年種蠱時設下的禁制,瀕死時自動觸發的保命符。

“你果然舍不得我死。”他咳著血沫笑起來,抓住器靈少女的手腕按在石碑上。往生碑表面頓時浮現昆侖冰窟的幻象:白微的銀鏈正穿透冰棺尸身的心臟,而尸身的手指也在同步結印。

楚懷沙的狂笑聲從懸崖邊緣傳來。這個總是嬉皮笑臉的欽天監棄徒,此刻正用羅盤吸收青銅傀儡殘骸里的黑氣:“沒想到吧?三年前我幫你從黑水潭爬出來,等的就是今天。”

十二具青銅傀儡突然融合成巨獸,脊椎處鑲嵌的正是陸九淵的命燈。陸沉瞳孔劇烈收縮——那盞青銅燈的火光里,分明映出兄長被抽魂時的畫面。云夢澤的巫師用九百九十九根透骨釘將他的魂魄釘入海星圖,每根釘子都沾著陸沉的血。

“為什么選我?”陸沉嘶吼著將刻刀捅進巨獸眼眶,刀刃卻被玄武胎記震碎。器靈少女突然抱住他的頭,兩人的意識瞬間墜入星砂構成的記憶洪流。

黑水潭底的真相在此刻暴曬于月光下。三年前根本不是蠱雕襲擊,而是陸沉自己跳進潭水——為了掩蓋他親手將透骨釘打入陸九淵后頸的罪孽。冰棺尸身的銀鏈從記憶深處纏來,白微的聲音混著潭底氣泡炸響:“你篡改了自己的記憶。”

巨獸的利爪穿透陸沉胸膛時,往生碑突然迸發刺目白光。冰棺尸身的長生鎖自行分解,每節鎖環都化作星砂融入器靈少女的身體。她的面容逐漸清晰,右眼是白微的琥珀瞳,左眼卻是陸九淵的丹鳳眼。

“這才是完整的往生咒。”少女雙手結出陸家劍閣的秘印,巨獸體內的命燈應聲炸裂。飛散的青銅碎片在空中拼出完整海星圖,坐標直指云夢澤深處的祭壇——那里懸浮著三百盞青銅命燈,每盞都連著陸家子弟的血脈。

楚懷沙的羅盤突然脫手飛出,在半空與海星圖融合。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青銅傀儡的關節:“不可能...我明明替換了...”

“你替換的是自己的記憶。”器靈少女抬手捏碎羅盤,楚懷沙的偽裝如陶片剝落。這個所謂的欽天監棄徒,不過是云夢澤批量制造的青銅傀儡之一,后頸處還留著陸沉當年練習透骨釘時失手造成的凹痕。

海風突然裹挾著冰晶襲來。白微的本體終于出現在懸崖邊緣,她的銀鏈纏著真正的冰棺尸身——那具尸體的面容,竟與陸沉有八分相似。

“你是我用星砂重塑的傀儡。”白微的銀鏈刺入陸沉眉心,喚醒最深層的記憶封印,“陸家真正的幺子,三年前就死在黑水潭底了。”

所有謊言在此刻崩塌。陸沉看到自己躺在昆侖冰棺里,白微正將星砂注入他空洞的胸腔。青銅左臂根本不是陸九淵的遺物,而是用他親生兄長的脊椎熔煉而成——那些所謂被追殺的日夜,不過是云夢澤清洗陸家的龐大計劃中的一環。

器靈少女突然化作星砂風暴,將青銅巨獸徹底撕碎。她在消散前最后一次觸碰陸沉的臉,指尖溫度與當年種蠱時一模一樣:“去云夢澤,殺了那個把我分尸煉蠱的...”

黎明刺破海平面時,往生碑上的名字已變成“陸九淵“。冰棺尸身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碑文——那是以九百九十九個陸家子弟鮮血寫就的獻祭名單,陸沉的名字赫然在列。

白微的虛影隨著晨霧消散,只留下半截銀鏈纏繞在陸沉的青銅左臂上。當他握緊拳頭時,金屬表面浮現出微小的海星圖紋路,指向云夢澤的方向。

楚懷沙的殘軀突然抽搐著發出最后警告:“他們會回收失敗品...”話音未落,后頸的透骨釘自動引爆,將最后線索炸成齏粉。

陸沉撿起沾血的刻刀,在兄長名字旁補上自己的。當刀刃觸及石碑的瞬間,青銅左臂突然脫離身體,帶著星砂蠱蟲飛向深海。他低頭看著心口逐漸愈合的傷口,那里浮現出器靈少女最后的留言——是用星砂寫的生辰帖,落款日期正是今日。

海鷗掠過懸崖時,最后一滴混著星砂的血墜入浪潮。陸沉扯下破爛的外袍扔向海面,布料在風中展開成陸家暗衛的旗幟。當他轉身走向內陸時,朝陽將影子拉得很長,仿佛有無數透明人影跟隨其后。

海面下,青銅左臂正在重組。數以萬計的星砂蠱蟲包裹著它,逐漸形成少女輪廓。她的瞳孔深處,云夢澤的祭壇正在舉行新的儀式,三百盞青銅命燈同時亮起,映出陸沉踏入沼澤的身影。

海浪在陸沉腳下凝結成冰階。他踏著浪尖殘存的星砂走向云夢澤,青銅左臂脫離后的傷口處鉆出細小的蠱蟲,這些瑩藍光點在空中拼出器靈少女最后的輪廓。她指向霧瘴深處的祭壇,嘴唇開合間溢出黑水潭底的記憶——那潭底沉著陸家三百子弟的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釘著云夢澤的青銅符。

沼澤毒霧腐蝕皮肉的灼痛突然變得親切。陸沉恍惚看見十二歲那年的自己跪在劍閣祠堂,陸九淵的戒尺抽在他脊背上:“陸家人可以死,不能跪。“兄長眼底映著燭火,卻不知那時他袖中已藏著云夢澤的盟約書。

腐葉下突然刺出青銅鎖鏈。陸沉任由它們貫穿肩胛,借這股力道蕩到祭壇邊緣。三百盞命燈懸浮在血池上空,每簇火苗里都囚禁著一個陸家魂魄。他看見自己的那盞燈芯竟是星砂凝成,火舌舔舐著燈壁上刻的“傀儡貳佰柒拾玖號“。

“等你很久了。“祭壇中央的冰棺緩緩立起,白微的尸身睜著沒有瞳孔的眼睛,銀鏈在她指間織成星圖,“不對,該叫你陸九淵的替代品?還是...我失敗的試驗品?“

血池突然沸騰。陸沉手腕的舊傷疤開裂,黑水潭底的記憶如毒蛇出洞——原來當年跳潭的不是他,是真正的陸沉。白微在潭邊把星砂灌入他咽喉時,冰棺尸身正隔著水面微笑,那具尸體頸后的玄武胎記與他此刻新生的疤痕完全重合。

器靈少女的殘影突然實質化。她撕開血池表面的幻象,露出底下盤根錯節的青銅根系。每根管道都連接著陸家子弟的命燈,最粗的那根正搏動著輸入陸九淵的氣息:“你以為逃得出輪回?每十九年云夢澤收割一次陸家血脈,你這具身體不過是上輪收割留下的殘次品。“

陸沉突然笑了。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跳動的星砂,那團藍光里包裹的正是楚懷沙的銅錢:“三百盞命燈,三百個引爆符。“指尖劃過處,銅錢上的朱砂咒文逐一亮起,“你教過我,傀儡師最忌提線自縛。“

白微尸身的銀鏈應聲崩斷。祭壇地磚下傳出陸九淵的嘶吼,那個被煉成命燈本體的男人正掙脫青銅鎖鏈。陸沉在劇痛中看清了最骯臟的真相:所謂云夢澤之亂,不過是陸家代代用嫡系血脈喂養青銅海星圖的儀式,而他與陸九淵都是被選中的祭品。

“你以為器靈為何認你為主?“白微的本體終于現身,她脖頸處纏著長生鎖,鎖芯插著半截刻刀——正是陸沉在東海懸崖用的那把,“從你在昆侖山刻下第一道往生咒,就注定要成為新的陣眼。“

星砂蠱蟲突然暴走。它們吞食著陸沉的肉身,卻在重組時顯露出青銅底色。器靈少女的悲鳴聲中,三百盞命燈同時墜入血池,陸九淵的魂魄碎片順著星砂爬進他眼眶。最諷刺的是此刻的感受——當兄長的記憶灌入腦髓,他竟覺得比過去二十年的任何時刻都更清醒。

祭壇崩塌的轟鳴聲里,陸沉抓住了白微的真身。她的手骨比冰棺尸身少一節指骨,正是當年在昆侖山為他暖手時被凍掉的。這個細節讓星砂凝滯了一瞬,足夠陸九淵的殘魂撞碎長生鎖的核心。

“沉弟,陸家...交給你了。“陸九淵最后的聲音混著青銅碎裂的響動。當血池干涸成灰,陸沉手心里躺著兩枚銅錢——刻著楚懷沙生辰的那枚突然開始滲血,指向劍閣地底新亮的命燈。

器靈少女在消散前吻了他潰爛的唇角。這個動作與白微教他刻碑那日重疊,彼時冰棺尸身的銀鏈曾悄悄纏上他腳踝。如今他終于讀懂那種冰冷的溫柔:從始至終,他既是傀儡師也是提線木偶,是祭品也是祭司,是終結者也是...新的輪回開端。

血池的余燼在陸沉靴底咯吱作響。他彎腰拾起那截斷裂的長生鎖,鎖芯里滲出的星砂正勾勒出云夢澤全境地圖——每條水道都標注著陸家子弟的埋骨處。器靈少女消散時殘留的瑩藍光點依附在他睫毛上,恍惚間又變成昆侖山巔的雪,落進十六歲那年初見白微捧著的暖手爐里。

“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那時的白微用銀鏈挑起他下巴,鏈尾掃過喉結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如今這寒意從脊椎竄上來,陸沉突然意識到:當年暖手爐里燃的根本不是炭火,而是陸九淵命燈里剝離的魂屑。

祭壇廢墟深處傳來青銅碰撞聲。陸沉握緊楚懷沙的銅錢跨過殘垣,每步都在地面烙出帶血的星砂印記。拐角處,冰棺尸身正被上百條青銅鎖鏈吊在半空,那些鎖鏈另一端連接著三百盞命燈的殘骸——燈油里浮沉著陸家特有的玄武胎記碎皮。

“真狼狽啊。“白微的本體從陰影里顯形,她的裙擺是用命燈火苗織就的,每走一步就有一盞燈熄滅。當她在十步外站定時,陸沉看見她耳垂掛著兩枚青銅耳墜,正是陸九淵當年送他的及冠禮。

銅錢脫手而出的瞬間,記憶如毒蜂群襲。陸沉終于看清楚懷沙真正的死因:三日前東海懸崖那場戲,欽天監棄徒故意激他出手,只為讓銅錢沾上星砂蠱蟲的毒血——此刻這枚染血銅錢嵌入冰棺尸身眉心,整具尸體突然劇烈痙攣,鎖鏈盡數崩斷。

“你教我的,活人刻碑鎮不住魂。“陸沉接住墜落的尸身,指腹摩挲著那與自己八分相似的面容。當他把尸體的手按在胸口,星砂蠱蟲突然鉆出皮膚,將兩人血脈連接成詭異的共生體。

白微的銀鏈如毒蛇昂首,卻在刺入他太陽穴的剎那僵住。冰棺尸身的瞳孔泛起金芒,三百盞命燈殘骸同時浮空,在兩人頭頂拼成完整的青銅海星圖。陸沉聽見陸九淵的聲音從自己喉骨里震出:“阿微,你算漏了玄武血的反噬。“

整個云夢澤開始塌陷。沼澤沸騰成血霧,陸沉拽著白微跌進記憶洪流的最深處。二十年前的畫面撕開迷霧:陸家祠堂里,幼年的他被按在祭壇上,陸九淵舉著青銅刃卻割破自己手腕;祠堂地下室內,三百個與他容貌相似的男童正在被抽髓取血。

“我們才是被煉成蠱的那個。“冰棺尸身突然開口,聲音卻是楚懷沙的戲謔調子。陸沉在劇痛中明悟:所謂欽天監棄徒,不過是陸九淵剝離的惡念所化,是他親哥為他準備的替死傀儡。

白微的銀鏈突然溫柔纏上他脖頸,像十六歲那年初見時一樣。“好好當陣眼吧。“她的唇印在陸沉眉心,寒意卻滲入顱骨,“等你把三百血脈熬成燈油,就能見到真正的...“

星砂蠱蟲的暴走打斷了她。陸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左手開始石化,星砂從指尖逆流回心臟。器靈少女的殘影在最后一刻沖破禁錮,她撕開白微的胸膛掏出血淋淋的青銅羅盤——盤面刻著所有陸家子弟的生辰,包括三個被劃去的“陸沉“。

當羅盤嵌入祭壇基座,云夢澤的地脈發出垂死的轟鳴。陸沉抱著冰棺尸身躍入新裂開的地縫時,聽見陸九淵最后的嘆息:“沉弟,陸家從來...就沒有活人。“

地底三千尺的青銅殿內,三百具冰棺排列成星斗陣。每具棺中都躺著與他容貌相同的人偶,心口插著不同樣式的長生鎖。陸沉腕間的星砂自動飛向中央主棺,棺蓋移開的剎那,他看見白微的本體沉睡其中——她雙手交疊處,放著半塊沾血的玄武玉佩。

玉佩背面刻著兩行小字:

“陸氏雙生子祭品名錄

景和十九年陸九淵/陸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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