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燈的冷光在隧道里拖出鬼魅般的影子。我背著最小的女孩沖進廢棄車廂,身后傳來金屬變形的尖嘯。小骨膨脹的軀體卡在通道拐角,尾刃與機械怪物的每一次碰撞都震落簌簌鐵銹。
“蹲下!“葉晚晴的斷臂突然從通風管彈出,機械手指射出牽引索纏住我的腰。我被拽離地面的瞬間,一節(jié)脫軌的列車廂擦著后背碾過,撞進宗教派信徒群里爆出肉泥與機油的混合腥氣。
孩子們蜷縮在駕駛室角落。五歲的男孩正用恐龍糞便在控制臺涂鴉,發(fā)光的綠色線條逐漸構(gòu)成星圖——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車窗外,那里懸浮著與我左眼相同的金色齒輪。
“這是...高維文明的監(jiān)視器?“我摸向玻璃,指腹突然傳來灼痛。涂鴉中的齒輪開始旋轉(zhuǎn),整節(jié)車廂的時間流速驟然紊亂:儀表盤指針每秒轉(zhuǎn)十二圈,車頂?shù)闹刖W(wǎng)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而孩子們的眼角正爬上皺紋。
葉晚晴的機械殘肢突然插進控制臺。她僅剩的半截身軀掛在電纜上,戰(zhàn)術(shù)目鏡迸出電火花:“接線路!紫色線接量子模塊!“我扯開配電箱,發(fā)現(xiàn)線路早已被銀色粉末腐蝕,絕緣層下蠕動著青銅色寄生蟲。
小骨的咆哮聲突然逼近。它撞碎車窗滾進車廂,霸王龍大小的軀體正在坍縮回原形,鱗片縫隙滲出金色血液。尾刃上串著三個機械信徒,他們的頭顱還在念誦經(jīng)文,電子喉結(jié)振動著合成圣歌。
“去站臺層!“葉晚晴用牙齒咬斷起爆器引線,“我炸開通道!“她殘缺的機械臂突然過載,將整節(jié)車廂變成電磁炸彈。氣浪掀飛座椅時,我看到她最后的唇語:“保護火種......“
我們跌進檢修通道的污水里。腐臭的液體中漂浮著時間錨點碎片,每個碎片都映照著不同年代的月臺:維多利亞時代的蒸汽火車噴著納米粒子,恐龍群在磁懸浮軌道上遷徙,未來士兵用激光劍切開爬滿藤壺的閘機。
“這邊!“最大的男孩推開銹蝕的鐵門。門后是九十年代風格的地鐵站臺,褪色的廣告牌上劉德華舉著智能手機,自動售貨機里泡著長滿青苔的戰(zhàn)國刀幣。小骨突然炸起鱗片——它的尾刃感應到危險,高頻震動將積水切出量子漣漪。
六個穿黑袍的信徒從立柱后現(xiàn)身。他們手持改裝過的錨點碎片,鋸齒狀邊緣流淌著時間亂流。為首者掀開兜帽,露出爬滿機械觸須的臉:“迷途的羔羊,主的磨盤需要......“
小骨的尾刃比他更快。骨刃劃出殘影的剎那,三個信徒的軀體被切割成不同時間流速的碎塊:上半身加速老化成白骨,下半身逆生長回胚胎狀態(tài)。但剩下的信徒突然融合,軀體膨脹成四米高的機械肉山,胸腔裂口里伸出教堂管風琴般的青銅炮管。
“帶孩子們進調(diào)度室!“我抓起消防斧劈向控制箱。電閘爆出的火星點燃了廣告布,火焰中浮現(xiàn)出父母在瑪雅金字塔前的身影。他們手中的考古刷正刺向某個齒輪狀天體——與我左眼的紋路完全相同。
調(diào)度室的鐵門被電磁鎖封死。女孩用恐龍牙齒劃開密碼板,綠色血液從電路縫隙滲出,組成楔形文字密碼。當門禁解除時,我們看到了震撼的景象——整面墻被改造成時間流速監(jiān)控屏,閃爍的紅點顯示整個城市已有37%區(qū)域時間紊亂。
“哥哥看這個!“男孩指著操作臺上的青銅羅盤。指針懸浮在磁場上空,指向通風管道深處。當我轉(zhuǎn)動羅盤時,墻磚突然移位,露出隱藏的武器庫:反物質(zhì)電池驅(qū)動的弩箭、刻著良渚神徽的鈦合金盾、還有半管標注“火種抑制劑“的血清。
機械肉山的撞擊讓墻壁凹陷。小骨用軀體抵住鐵門,鱗片在劇烈摩擦中迸發(fā)火星。我抓起弩箭裝上電池,箭頭的全息瞄準器突然鎖定肉山核心——那里跳動著林淺的機械心臟。
“不!“我的手指僵在扳機上。就是這瞬間的猶豫,肉山的青銅炮管射出時間亂流彈。小骨用尾刃格擋時,炮彈在咫尺間炸開時空裂縫,將我們吞入公元前1046年的牧野戰(zhàn)場。
墜落在戰(zhàn)車殘骸中的瞬間,我明白了時間錨點的真正含義。周武王的青銅劍插在眼前,劍身倒映著二十二世紀的無人機群掠過朝歌城上空。戰(zhàn)士們鎧甲下的軀體正在量子化,他們的吶喊聲與現(xiàn)代戰(zhàn)機的轟鳴共振成末日交響曲。
“找到重疊點!“我抱起孩子們沖向祭壇。甲骨文碑刻正在滲出銀色液體,小骨的尾刃刺入碑文時,整個世界開始像素化崩解。當意識回歸地鐵站時,肉山正被自己的時間亂流反噬,機械心臟在時空中無限分裂。
葉晚晴的機械殘肢突然從通風管墜落。它插入調(diào)度臺接口,激活了塵封的防護系統(tǒng)。防爆閘門轟然落下,將我們封閉在絕對時間靜止的庇護所里。墻上的電子鐘永遠停在了災難開始的那天:2024年3月17日09:47。
最小的女孩突然指著天花板涂鴉。她用恐龍糞便畫出的預言正在成真——九只金色齒輪組成巨眼,瞳孔里映照著方舟號升空的畫面。而在畫面角落,林淺的白大褂衣角正在被裂隙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