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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陰魂不散的女人

第二天靜蕓早早到了驛府,她先將柜子中的部分藥材翻曬了出來,寧古塔潮濕多雨雪,這些藥材必須及時晾曬防止發霉。

她本還在擔心給明安換藥的事情,幸運的是跟在吳大夫身邊的另一個丫頭春燕回來了,她這些日子去盛京采辦批藥材,昨晚才回了寧古塔。

春燕比靜蕓更早來到這里,父母都已去世,吳兆騫看她可憐便收養了她,別看她年齡不大,行醫上卻比靜蕓有經驗的多。

靜蕓翻曬完藥材,又專心將一批三七磨成細粉,春燕這丫頭開朗活潑,她剛剛給明安換藥回來,便真如同那春天的燕子般嘰嘰喳喳說起來沒完。

“靜蕓姐,你們從京城里來的人都那么好看嗎?你這么好看,他也這么好看。”

靜蕓不由失笑:“你說的是誰???”

“自然是京城里的貴人啦,我今天給他換藥時偷看了兩眼,可真好看,比咱們將軍還好看?!?

靜蕓笑笑沒說話,他年少時便長得俊朗,那次她的風箏掛在了梨花樹上,他和英東兩人騎馬而來,他輕輕一跳便把風箏摘了下來。她當時只感覺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

當少男少女再大一些,他偷偷約她在這梨樹下,將一只白玉的梨花簪和一封信送到她手中,她紅著臉不肯去接。

他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來:“靜蕓,你回去再看吧?!毕氡厮踩缢愫π?。

春燕還在說著:“我聽說這貴人的官職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她實在想不起。

“九門提督?!膘o蕓提醒她,三年前九門提督是他父親,后來便聽說他接替了這官位,少年得意,好不風流。

春燕一拍手:“對對對,就是這個,這么年輕便當了大官,也不知他成親沒有。”

靜蕓淡淡地說:“不知道,或許成過吧?!?

春燕沒有注意靜蕓所說的“過”,又對靜蕓好奇起來,想這靜蕓姐如此漂亮,卻從不見丈夫在身邊,便問道:“靜蕓姐,我看你明明是婦人發髻,那你的夫君呢?”

靜蕓攪動藥材的手似是停了一刻,又只平靜地說:“他不喜我,把我休了。”

春燕一愣,萬想不到是這個答案,靜蕓姐既漂亮又賢惠,怎會有男人不喜歡。

她趕忙道歉:“對不起靜蕓姐,我不知道……”

靜蕓笑笑:“沒什么,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雖然還會偶爾陣痛……

午后她們去給侍衛們處理傷口,若是其他病痛,需仔細辯證,春燕與靜蕓多半不敢接手,好在這刀劍之傷,她們平時接觸最多,雖然血腥,看得多便也麻木了。

這些侍衛跟隨明安來自京城,大多是八旗子弟,嬌貴一些,再加上一路跋山涉水,難免心有怨言。而今受了傷,卻只見兩名女醫治療,且條件簡陋,心中便有些不忿。

有位傷的重些,受不得疼痛,便對春燕大吼:“你到底會不會上藥!”

那丫頭膽小,求助般望向靜蕓,靜蕓接替了她,讓她去看著火堆里的藥罐。

靜蕓已盡量放輕了動作,只是對方傷口特殊,靜蕓發現里面竟有木屑殘渣,想是被特殊的物器所傷,這樣的傷口處理起來最為麻煩,也必然會疼痛。她只得放低了身子道:“大人,您忍忍,馬上就好了?!?

那侍衛被碰到傷口深處一個激靈,竟猛然把靜蕓推了出去,一旁的熱水盆子慘受波及,也隨著一半灑在地上,另一半澆在了靜蕓的左手上。

靜蕓嘶了一聲,只感覺一陣針扎似的痛感襲來。

“流奴!蠢婦!”侍衛破口大罵。

靜蕓疼得喘不過氣來,臉白的像是一張紙,嘴唇上一點血色也無。她捂著左手,艱難地爬起跪好:“大……大人……恕罪……”

那侍衛越發惱怒,竟想抽出刀來,卻被一道聲音喝?。骸澳銈冊诟墒裁矗 ?

明晃晃的刀抽出半截又落了鞘,所有人都立刻站好:“大人!”

明安今天著便服,一身厚重的紫色毛裘,越發顯得尊貴不凡。

靜蕓與明安的眼神有一瞬間的交叉,便立刻閃躲低了下去,心中的那結痂的傷處又陣痛起來,連左手都沒了痛覺。

隆科多率先發問:“出了什么事。”

那侍衛仍是振振有詞,因他們是八旗子弟,而這些只是低賤的流奴。

“回大人,這寧古塔女醫實在醫術不精,胡亂包扎!”

空氣中一陣沉默,明安向周圍望了一圈,這些士兵傷處不一,有些人傷到了胸腹便將上衣脫下來,光著膀子,有些人躺在板子上露出大半個裸背,更有甚者露出一整條腿來。

他額間有一條青筋開始突突直跳,識得眼色的都知道此刻明安當是十分惱怒,沒人肯說一句話,偏偏春燕那小丫頭是個沒眼色的,忽跪了下來:“大人,這些傷口我們處理慣的,明明是那位大人蠻不講理?!?

靜蕓本想拽住她卻沒來的及,心里暗自著急。

明安的眼神撇了那丫頭一眼又落到靜蕓身上,問道:“他的藥是你上的?”

靜蕓知道在問她話,跪在地上答道:“是?!?

他又指著另一位裸著上身的士兵問:“他也是你上的藥?”

“是?!?

“那他呢!”他怒氣越發重,指著那露出一條腿的人。

“也是奴才上的?!膘o蕓一一回答。

周圍的士兵們都有些摸不清頭腦,這是哪一出啊。

“這么大個寧古塔不設男醫么!成何體統!”。

督察吏有些蒙了,京城之中自是不曾有女子行醫,只是這寧古塔又當別說,流奴哪還能講究這些,況且昨天給你治病的時候不也沒說什么嘛!

話是這么說,他還是小心陪著話:“大人說的是,只是這城里的大夫都隨將軍去了沙丘,您看……”

“那就讓它們自己上藥!”

“嫌棄寧古塔的大夫不好,我看是北京城都把你們一個個養成了繡花枕頭!再有挑三揀四的自己去領罰!”

“是!”受傷的士兵們一齊呼到。

王淼使了個眼色讓她們下去,靜蕓剛退出兩步,便又被叫住。

“等等?!?

明安信步向她走來,用一種不知名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突然執起她的左手。

這雙手曾被當今太皇太后夸贊:纖纖細手,繡工巧奪天工,如今卻如此落魄。

明安從袖子里掏出了一盒精致的藥膏,然后極為耐心、極為輕柔,在燙傷處畫著圈。不只是靜蕓,所有人都看呆了這一幕。

靜蕓如夢驚醒,立刻想縮回手:“謝謝大人,這些輕傷,奴才自己處理就好?!?

“大人?”

明安卻似沒有聽見她的話,直到她的手上無處可涂,他將那盒藥膏隨手甩給她:“賞你了?!?

……

晚間,督查吏王淼為明安在督查府擺宴接風,按說這督查吏是從三品,而寧古塔將軍是正一品,怎么也輪不到王淼做東道主,可如今將軍府的那位一時半刻趕不回來,這才由王淼作為主人為明安接風。

靜蕓在藥房忙了整日,夜深才出了府。經過督察府時,見其中燈火通明,輕歌曼舞,想是宴會還未結束。

不經意間抬頭,寧古塔經了一場寒雪洗禮后異常晴朗,群星擁簇下一輪明月皎潔如畫,確實是良辰美景。

觥籌交錯、敷衍寒暄,這些宴會場景雖熱鬧卻也乏味,無聊的緊,他向來討厭這些。

督察府大門開著,突然從中走出一群人,靜蕓忙停下腳步,規規矩矩地退到路旁,企圖不引起對方的注意。

果然那幾人匆匆走過,誰也沒有注意到半掩在黑暗中的她,靜蕓長呼一口氣,準備快點離開。

“大人!大人!”只聽后背傳來幾聲叫喊。靜蕓回頭一看,腳卻釘在那里,如何都移不動了。那人竟徑直沖著她而來,靜蕓下意識摸了一下臉頰,她沒帶著面罩。

“抬起頭來!”他似乎醉的不輕,竟是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

靜蕓的心怦怦地跳著,或許這夜黑風高,他也不一定能將她認出。

“叫你抬頭沒聽見么?”他語氣頗重,兩年夫妻,他是夫,她是妻,她從沒違抗過他。

忽然,他用手掐住了她的下顎,那股力道將她的臉生生的轉了過來。

靜蕓深深陷入他的眼眸中,他眼神里充滿了嘲諷、不屑、厭惡。

她木然的張嘴喊了一聲:“瑾萱……”

明安看著她卻突然笑了,帶著酒氣俯身到她的耳邊:“陰魂不散的女人!”

他將面前的女人一推,像是推開了什么不潔的東西,厲聲對后面的人吩咐:“回府!”語氣清明,步履穩重,他根本沒有醉。

她早該明白,她的那些小把戲根本騙不過他,怕是第一次換藥時便認出她了吧。

靜蕓保持著被推倒在路邊姿勢,許久才慢慢站起,行尸走肉般繼續向前走著,直到那兩顆光禿禿的樹下,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沒有靈魂的軀殼,但沒有靈魂又為何還會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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