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劍的手，捏在戴勞的手中。他的嘴角依然散發著輕蔑而輕松的笑容。

但小女嬰在受到這么一次驚嚇后，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她再也無法控制地嚎啕大哭，從襁褓中伸出來的兩只手不斷地向著那被壓在地上的白癡伸出，希望能夠得到保護。

“少爺！你的劍法真是太出色了！簡直就是絕了！”

胖子菲爾特一屁股坐在白癡的背上，愉快地拍手稱贊。因斯爾頓也是點頭恭維，連連稱絕。

戴勞依然笑著：“這算是什么小把戲，只要劍術到達我這種程度，都可以做到這一步。不過菲爾特，因斯爾頓。你們身為我古德塞家族的附屬家族的繼承人，到現在實力都還那么弱，你們以后還想要保護我？是我來保護你們才對吧?！?

伴隨著女嬰的哭聲，菲爾特和因斯爾頓繼續拍手，同時連連道歉。戴勞享受著這種恭維，同時目光向著旁邊一瞥，看到那些同學們全都看著自己，不由得笑了一聲，手中的劍再次一甩。

“好了，玩夠了。菲爾特，把這個乞丐的腿打斷，讓他知道自己闖進了不應該進來的地方究竟應該接受怎樣的代價。至于這個小丫頭嘛……”

金發男孩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頃刻間，襁褓被再次甩上半空！而他也是縮回劍，捏住，看著那嚎啕大哭，自由落體的女嬰……

黑色的瞳孔，看著這一切。

那個胖子，開始抓住黑瞳主人的雙腿。

小小的襁褓慢慢地從天而降，襯托著后面那噴灑的噴泉，同樣的，也是襯托著那即將遞出的長劍。

泉水，噴灑。

在那極為緩慢的時間流逝之中，透明的水滴，卻開始被一抹黑暗的寒霜所覆蓋。

那個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小乞丐，他右臂上的鎖鏈攢動，一條鎖鏈迅速扎入他的臂彎！

——

長劍刺出，但是劍尖所在的地方，卻是空氣？

戴勞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長劍，同時也是聽到菲爾特傳來的一聲“哎喲”的叫嚷。轉過頭，那個胖子不知怎么回事地跌倒在地。而等到戴勞意識到之后再轉向另外一邊，卻是赫然看到，那個乞丐竟然蜷縮在另外一邊。而自己剛才那一劍的目標……現在，竟然被他給抱在懷里？

“無禮的賤民！”

目標被奪走，一股無名怒火立刻竄上了戴勞的腦海！面對著這個乞丐的背脊，他手中的劍完全沒有任何收縮的勢頭，迅速地向著他的背脊遞去！

噴泉水，已經化為黑色的冰雪。

低著頭的小乞丐抬起頭，睜開右眼。

而那右眼，現在卻已經化為一片赤紅……

“你們在干什么！”

一聲突如其來的呵斥聲瞬間打破了這里的冰冷。戴勞一愣，立刻收起劍，看著那個攔在自己和小乞丐中間的那個長胡子飄飄的老頭：“校長先生，午安啊！什么風把您老人家吹到這里來了？”

語氣輕飄飄，沒有顯現出多少的尊重。面對這位神圣恩寵皇家學院的校長，戴勞甚至都沒有行禮表示一下。

這個被稱之為校長的老人沒有回答他。他只是側過身，默默地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蜷縮著身子縮在地上的小乞丐，看著他的右臂。此時，這個小小的乞丐已經拉下衣袖遮擋住鎖鏈，應該看不出任何的東西。

“我來干什么？我來阻止這里出現死人?！?

校長開口，似乎是對著戴勞說的。

這位古德塞家族的少主嘴角上揚：“是啊，如果弄得不好這里真的會出現兩個死人呢。一個無知的乞丐，和一個卑微的不知道哪里撿來的嬰兒。”

劍花抖起，入鞘。戴勞轉過身，十分輕松瀟灑地轉身離開。菲爾特和因斯爾頓兩個隨從也是呵呵一聲冷笑，跟隨著那位大少爺轉身離去，不消一會兒，就消失在校門之外。

“是啊?！?

年老的校長低沉著自己的嗓音，目光伴隨著那三個學生離去。之后，他的目光穩穩地停留在這個抱著嬰兒，蜷縮在角落里面，渾身臟兮兮的乞丐身上，緊盯著……他的右臂——

“如果弄得不好，真的會死人的?！?

——

學院內，高大白塔的頂層校長室，這位老人就坐在那辦公桌的后面，給自己倒了一杯香醇的葡萄酒，捏著杯子輕輕晃了一下。

大門關上，下水道的乞丐站在這位老人的面前，看著他。

神圣恩寵皇家學院校長——坎帕。

他的目光落在這個小乞丐的臉上，看著那雙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彩的眼睛。片刻之后，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誤闖進來，就是找死?！?

白癡踏上一步，他看著懷中的小女嬰，女嬰現在也是伸出手，拽著他那破爛的衣服。翠綠色的瞳孔片刻不離地看著他，似乎是生怕一松手，再次會從這個乞丐的懷中被奪走。

“你是，坎帕……校長？”

老者淺酌一口，放下酒杯：“正是。”

卑微的乞丐走上前，抬起懷中的女嬰。女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更加緊地抓住白癡胸口的衣物。感受到這個小丫頭的抓牢，白癡抬起的手臂不自覺地略微放下，縮回去了一點點。

“我，身上中了詛咒?！?

坎帕低下頭，看著這個白癡。

“對我釋放詛咒的人，要我把我手臂上的這把劍——”

他抬起右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再次略微舉起女嬰——

“和這個孩子交給你?！?

袖子撩起，那層層盤旋的鎖鏈已經如同鑲嵌進這個十歲男孩的手臂中，無法分離。

“劍，人，我帶來了。你幫我，解除詛咒?！?

辦公桌后面的那個老者緩緩站了起來，他背對著白癡，從后面的落地窗看著外面的校園景色。

在思索片刻之后，這個老人回過頭，再一次地坐在了座位上：“送你劍和孩子的人，叫什么名字?！?

“拜倫·木，蘭?！?

“他們怎么樣了？”

“死了?！?

“你親眼看到的？”

“我摸過他們的尸體?！?

“誰殺了他們？”

“不知道?！?

“你就沒有任何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如果有，告訴你，你會把那些人殺光嗎？”

“呵，為了幫我可愛的學生復仇嗎？”

“是的，他們夫妻對我很好，我很想請人去為這個孩子的父母復仇?！?

“你在撒謊?！?

交談，戛然而止。

白癡站在原地，伸出的右手稍稍縮回來了一點。

坎帕則是百無聊賴地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蘭逼著你來我這里都不惜給你下這么一個詛咒，你怎么可能會想要為他們復仇？你現在最希望做的，恐怕就是讓我解除你的詛咒，還你自由吧?！?

白癡的手，終于完完全全地縮了回來。

“你希望我殺光那些人的心情應該是真實的。因為你知道殺了我學生的人究竟是誰，而那些人很可能已經和你打過照面。你知道，只要自己一旦繼續擁有這把劍和這個女嬰，那些人只要不死，你就一定會活在會被誰追殺的陰影之中?！?

下水道的老鼠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像是在聽一個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他略微抬起頭，那只空洞無比的眼睛里面浮現出些許的癡呆，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面臨著怎樣的處境。

（人類小子，別裝了。這個老家伙可不是你裝裝白癡就能夠糊弄過去的家伙。）

暗中緊握著的拳頭，在這一刻算是略微松了些許。

坎帕繼續品味著自己杯中的美酒，眼神中浮現出些許的鄙視：“這個女嬰是個禍害，你手中的那把劍也是個禍害?；蛟S你還不是很清楚這把劍的來歷，但是我敢保證，只要有更多人知道你手中擁有著這把劍，那么你將來的日子絕對不會有多么好過?！?

這一刻，白癡更加伸出手，放在辦公桌上?，F在的他已經不再裝什么可憐的什么都不懂的弱智了，那雙漆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來的，只有如同雪片一般的冰冷：“所以，我把它給你。這是別人逼我送來給你的東西?！?

這個校長搖了搖頭：“除非你愿意把你的右手砍下來，否則我沒有這個辦法取下這把劍?！?

白癡低下頭，看著自己這條被層層鎖鏈所纏繞的右臂。

意識之中，那只血紅色的瞳孔也是在看著他。血紅色的線性瞳孔中帶著嘲笑與輕蔑，想也不用想，這把劍很清楚這個男孩究竟會怎么做。

他，收回手，再次抱住懷中的女嬰。

漆黑的瞳孔望著面前這個校長，就像是在等待……看看他的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做。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癡。”

坎帕的眉頭略微抬起，看著這個男孩的眼睛。很快，他就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眉毛放下。

“白癡，你的處境我現在很清楚。雖然說這個孩子是我的學生的孩子，于情于理，我應該稍稍照顧她一下。但是，說實話，我卻覺得照顧這個孩子，很煩?！?

酒杯搖晃，其中的葡萄酒飛濺而起，再次落入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