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憐憫,他抄起那些衣服,離開馬車廢墟遠遠的之后,才將匕首收起。
女孩耷拉著馬車廢墟的木板,含著淚水,恨恨地看著那邊的小乞丐。但是,接下來她所以為的畫面卻并沒有到來。那個小色狼小乞丐并沒有直接向著自己撲過來。
相反,他卻是將那個小女嬰從面包袋子中抱了出來。
貂皮大衣,打開。將小女嬰放進去,然后在這個丫頭的身邊填充那些衣物。
之后,再包起來。
女孩愣愣地看著這個小乞丐做完這些。但是很快,那個小乞丐包好小女嬰之后再次朝著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她連忙縮在廢墟的角落,蹲下來,摟住自己的身子。待的小乞丐出現在眼前之時,流露出惡狠狠的表情瞪著他。
(人類小子,你應該知道現在應該怎么做吧。)
當然知道。這一點,根本就用不著任何的思考。
右手一甩,黑暗匕首已經從掌心中浮現。
那個黑狐認出了自己手上的劍,既然被人認出來,那么這個穿著鎖袍的組織肯定會來追殺自己。
就像他們殺了這個小女嬰的父母一樣。
所以,不能留下任何的活口。
任何見過自己手臂上這把劍的人……
都必須死。
小乞丐的雙眼,冰冷。冷的沒有絲毫的感情。
女孩呆呆地看著這雙眼睛,瞬息間,恐懼感洋溢了起來。
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動彈不得,她就是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小乞丐的匕首,向著自己的胸口刺來……
當——!
金屬相撞的聲音從匕首的前端傳來!小乞丐一愣,只見匕首的尖端并沒有刺中那個小女孩的身體,相反,卻是刺中了一個纏著繃帶的拳頭?
看著那拳頭,他愣了一下,隨后立刻后退!
“對不起,小姐,遲到,恕罪。”
站在那小女孩面前的,是一個有著一頭淡藍色長發,身材修長的女性。但是她的臉上帶著一張可怕的鬼面具,讓人看不清她的真實面貌,自然也無法分辨年齡。那略顯蹩腳的語言顯得磕磕碰碰,似乎并不是很會說話。但是從聲音上判斷應該不超過二十歲。
女孩一驚,隨后看到那轉身就跑的小乞丐,立刻大聲地指著他的背影:“快!快點……殺了他!”
那少女略微點頭,剎那之間就出現在那還在逃跑的乞丐面前,抬起那纏著繃帶的拳頭,即將落下!
“……”
心臟,在這一刻被收緊。
小乞丐抬著頭,看著這個帶著鬼面具的少女。而這個鬼面少女也是舉著拳頭,透過面具看著這個男孩的臉,然后,看著他右手臂上的黑色鎖鏈,以及懷中的女嬰。
在僵持了片刻之后,乞丐立刻轉身繞過這個少女,再次沖進那片風雪之中。轉眼間,就不見了。
“你為什么放他走?你應該殺掉那個小色狼!他……他侮辱我!”
馬車廢墟中的女孩痛恨的直跺腳,氣得淚水都滾了下來。
見此,鬼面少女終于來到女孩身前,跪下。
“他,孩子。還有,嬰兒。殺掉,陛下,不同意。”
女孩跺著腳,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眼下,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個小乞丐消失在風雪之中,卻是什么都做不到了。
——
逃,逃的遠遠的。
憑借著這狂烈的暴風雪,有多遠逃多遠。
雪地中狂奔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后,小乞丐這才回過頭,確認真的沒有人追來之后,他才終于放緩腳步,讓自己的呼吸輕松一點。
(人類小子,你的判斷很準確。)
血瞳在腦海中浮現,伴隨著他的腳步呈現在眼前。
(那個格斗士的實力恐怕超過那個黑狐,在你不肯接納我的力量的時候,你根本就連對方的一根毫毛都碰不到。)
漸漸地,雪開始停了。
小乞丐抬起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后,重新走回大路之上。他看了看懷中的女嬰,見她在這溫暖的襁褓中熟睡之后,才堅定地邁開腳步,朝著前方走去。
大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開始變多。
小乞丐低著頭,不和任何人視線交錯。只是抱著襁褓的手顯得更緊,一點點都不肯松開。
(雖然很可惜,但是這也算是一種額外的樂趣。你本來可以先殺掉那個女孩之后再撕她衣服。不過,撕死人的衣服的確要麻煩一點。)
血瞳從鎖鏈中探出,瞥了一眼那襁褓。
(而且,讓這個小丫頭裹冷冰冰的沾血的衣服就那么讓你受不了嗎?哈哈哈,我還真不知道,你竟然那么害怕那個卑微的詛咒。)
小乞丐的沉默仿佛永遠都是用來對付這把劍最好的武器。
越是走,大路上的積雪越是被清掃的差不多。他抬起頭看看遠方,腳步,停住。
“雄鹿帝國……往哪里走?首都風吹沙城……又在哪里?”
一輛停在大路旁休息的馬車前,現在多了一個問問題的小乞丐。
車夫此刻正坐在車沿邊抽煙,對著眼前這個小乞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雄鹿帝國的首都風吹沙城?啊,你是說那座聳立在沙漠之中的城市嗎?那可遠了呢。”
小乞丐依然站在這里:“我要,怎么走。”
“你要‘走’著去風吹沙?哈哈哈……哈哈哈哈!”
馬車夫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事情似的,大聲笑了起來。他捂著肚皮,甚至開始被煙嗆到了。
“小白癡,走著去風吹沙?你要知道那座首都可是聳立在被稱之為‘死亡之海’的寬廣沙漠之中啊!如果你能夠買到魔導列車的票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不過那票很貴,你這么一個小乞丐怎么可能買得起?哈哈哈!”
車夫依然笑著,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里能夠聽聽別人的蠢事實在是一種無比的消遣。可就在他想要繼續好好嘲弄一下這個小乞丐的時候……
小乞丐,卻是已經消失了。
——
大路上,小乞丐繼續在走著。
而血瞳則是再一次地睜大,帶著一抹嘲諷意味的冷笑。
(人類小子,你還真是有趣!別人可是叫你白癡耶,叫你白癡你都沒有一點點的反應嗎?很奇怪的,我竟然也沒有能夠感受到你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小乞丐依然堅定地邁出腳步。
(喂,你都不生氣嗎?回答我的問題,不準再忽視我!)
小乞丐低著頭,終于緩緩地張開嘴:“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別人侮辱你,恥笑你,貶低你,覺得你就是個白癡!人是有自尊的,雖然我理解你這么忍辱負重是為了達到目的,但是一個人的自尊可不會允許隨隨便便一個馬車夫都可以整天罵你白癡!更何況你并不是白癡。)
“所以呢?”
(所以?他們在侮辱你人格,踐踏你的尊嚴的時候,你就一點點都不生氣嗎?)
“尊嚴不能當飯吃。”
簡單的一句話,讓那只血瞳再也說不出任何反擊的話語。
它瞪大,不斷地瞪視著自己寄宿的這個人類。似乎是想要更加準確地觀察這個家伙。不過很快,那瞪大的眼睛就開始縮小,慢慢地,恢復成了那種帶著嘲諷意味的線性瞳孔。
(尊嚴不能當飯吃,人格也換不來蘇拉。我忘了,你小子只要能夠活下去,壓根就不會把自己的尊嚴與人格當回事。下水道老鼠從來都不會需要他人的尊重,對不對?)
小乞丐漠然,腳步依舊向前。
(喂,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你不是說你沒有名字嗎?)
通往魔導列車站的大路漸漸開始擁擠,腳下的積雪變成碎冰,一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既然如此,我就來替你取一個名字怎么樣?就像你告訴我,我的名字叫‘暗滅’一樣。我也來告訴你,你的‘名字’,就叫做‘白癡’!好名字!對不對?)
前方,列車的汽笛聲傳來。
小乞丐的頭緩緩抬起,望著那不遠處的車站,緩緩而行。
——
魔導列車,這種依賴導力石來前進的交通工具幾乎已經遍布了任何一個正在大力發展交通的國家。
如今,這輛列車正在沙漠之中奔馳。獨特的車頭輕而易舉地切開那一層一層的沙丘,帶著轟鳴之聲前進。
“死亡沙漠站到了!喂,臭乞丐,滾下車,你到站了。”
催促之聲中充滿了厭惡與不屑,同時,還夾雜著些許的冷笑與譏諷。
白癡抱著小女嬰,背著他準備好的食物和水踏出車門。
而在離開車廂的那一瞬間,他就立刻明白了,什么叫做“死亡”的滋味。
死亡沙漠站十分的簡陋,幾乎就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站臺。除此之外,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一望無際的黃色沙丘,熱浪,也是在這一刻席卷了他的全身。
嗚——!
列車,迫不及待地拉響汽笛離開。
很快,在這片安靜的沙漠之中,一切都化為死寂。
看看左邊,鐵軌過來的地方,是沙漠。
看看右邊,鐵軌離去的地方,也只有沙漠。
他低下頭,看看懷中的女嬰。這里的熱浪在剛剛下車之后沒多久,就讓這個小丫頭開始發出難受的聲音,嗚哇嗚哇地哭了起來。